齐砚秋把手机塞进风衣口袋,三支笔在帆布包里晃了一下。她走路时左腿有点僵,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没停下来。林小满扶了她一把,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市图书馆后门。
门卫老张看见她们,低头看了看表。十点零七分。他没说话,只把登记本往旁边推了推。齐砚秋点头致意,手指在工作卡上轻轻划过母亲的名字。这张卡早就失效了,可老张一直留着。
古籍修复室在三楼东侧,走廊尽头。灯是声控的,脚步一停就灭。林小满从包里掏出充电宝接上台灯,光线昏黄。桌上放着几本线装书,封皮发脆,边角卷起。
“《江州志》民国补遗卷。”林小满低声说,“编号GZ-1923-4。”
她动作很快,翻到中间一册,用镊子挑开装订线。夹层里有个牛皮纸袋,拿出来时发出轻微撕裂声。齐砚秋戴上手套接过,袋子泛黄,右下角印着“机密”二字。
文件标题是:绿源化工前身筹建项目环境评估意见书(1999年版)。
她翻开第一页,批注栏有几行手写体,字迹工整。土壤渗透系数、地下水流向、风向频率……数据齐全。表面看没问题。
但她知道不对劲。
头开始疼,像是有根铁丝在太阳穴里来回拉扯。这是金手指要启动的征兆。她闭眼深呼吸,把注意力集中在纸上。
放大镜移向“土壤渗透系数”那一栏。数值写着0.85,单位cm/s。正常范围。可就在她目光停留的瞬间,右手食指突然敲上桌面。
一下,两下,三下。
每秒三次。
脑中响起一句话:“数据被替换过三次。”
她猛地合上文件,心跳加快。
“不是原始版。”她说。
林小满抬头:“什么意思?”
“有人换过内容。”齐砚秋盯着扉页空白处,“最早的版本已经被改了三次,现在这份是最后定稿的假货。”
林小满立刻打开相机拍照。一页一页扫过去,速度很快。拍完删掉预览图,插卡进读取器导出到U盘。
齐砚秋拿起红色笔,在扉页角落画了个符号——三角套圆圈。这是她和江彻约定的标记,意思是“危险证据已获取,请准备接应”。
“他们要是看到这个呢?”林小满问。
“看不懂。”齐砚秋收起笔,“只会以为是谁随手画的。”
窗外传来树叶晃动的声音。齐砚秋抬头,玻璃反光一闪,像是镜头盖折射的日光。她不动声色,把文件袋塞回夹层,再由林小满重新缝好线。
“走吧。”她说。
两人离开时脚步平稳。林小满走在前面,齐砚秋落后半步。经过走廊转角,头顶的监控探头微微转动了一下角度。
没人回头看。
回到车上,林小满才松口气。“我刚拍的时候录了屏,备份在邮箱了。”
“哪个邮箱?”
“您让我注册的那个,绑的是江队给的SIM卡。”
齐砚秋点头。“别用公司网络传。”
“我知道。”
车子发动,驶离图书馆后门。齐砚秋靠在座椅上,额头冒汗。腿伤加上头痛让她脸色发白,但她一直睁着眼。
晚上八点十七分,图书馆后台系统没有报警记录。安保人员照常交接班。可凌晨两点十七分,监控画面显示一名戴帽子的男人刷卡进入古籍库。
他直奔三楼东区,站在《江州志》书架前四十三秒。期间弯腰一次,右手伸进书脊缝隙。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纸。
监控拍不清内容,只能看出是表格类材料,右上角有打印编号:FJ-1999-EP-07。
正是记载资金流向的关键附录页。
第二天早上六点二十三分,林小满收到一封加密邮件。附件是一段十五秒的视频片段,来自图书馆内网备份。
她点开看了三遍,然后清空回收站,格式化临时缓存盘。
七点零五分,她坐在办公室打开扶贫攻坚报表,像平常一样填写数据。赵德明路过时瞥了一眼,她迅速切换窗口。
齐砚秋在家休养。纱布换了新的,膝盖上了药膏。她躺在床上,手机亮了一下。
林小满发来一张截图:监控里的男人摘帽瞬间,露出半张脸。
她盯着那张脸看了一分钟,没说话,手指慢慢敲击床沿。
节奏缓慢,但很稳。
下午三点四十一分,江彻出现在市环保局对面咖啡馆。他坐在靠窗位置,面前一杯黑咖啡,糖包没拆。手机震动了一下。
信息只有四个字:“三角加圈。”
他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把糖包压在杯底。
同一时间,齐砚秋正把U盘插入电脑。里面是昨晚的照片扫描件。她打开图像增强程序,逐行分析批注笔迹。
发现一个问题。
所有修改痕迹都是蓝色墨水,而原始签名用的是碳素墨水。年代不符。九十年代末公文不允许使用蓝墨水签字。
说明这份文件至少是二十年内伪造的。
她退出程序,将文件另存为加密PDF,命名“HZ1999_v3_fake”,上传至备用服务器。
然后拨通一个号码。
“我要查1999年环保局档案移交清单。”她说,“特别是经办人Q.M.C.的签收记录。”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你确定要查这个?”
“确定。”
“资料可能不全。”
“只要有名字就行。”
挂断后,她走到窗边。楼下街道安静,一辆环卫车正在冲洗路面。水柱打在地砖上溅起泥点。
她看着自己的手。
红笔还攥在掌心。
指节发白。
傍晚六点五十分,林小满收到一条新消息。来源未知,内容是一张照片:一张被撕碎的纸片拼合后的局部,上面写着“资金转入宏源保洁账户”。
她立刻转发给齐砚秋,并附了一句:“和图纸编号一致。”
齐砚秋回了一个“收到”。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层抽屉。里面有个旧铁盒,贴着“教学资料”标签。打开后取出一张泛黄的纸。
是母亲当年写的图书归档说明手稿。
她在背面写下三个名字:钱茂才、周慧兰、陈建明。
字迹用力,划破了纸面。
然后她合上铁盒,放进衣柜深处。
十点十八分,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公用号码。
她接起来。
“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一个男声说,“那份报告本来已经死了。”
齐砚秋没说话。
“你以为藏得好?”对方冷笑,“可你知道谁在看着吗?”
她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拿起红笔,在日历上圈出明天日期。
圈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