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秋把手机扣在桌上，三支笔并排摆在面前。红色笔尖有点歪，她用指甲轻轻掰正。窗外雨声小了，玻璃上还挂着水痕。她没动，盯着地图看了很久。
电脑主机还在响，风扇转得轻。数据上传完成的提示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里。她关掉屏幕，合上笔记本，把账本锁进保险柜。密码输完，手指停在旋钮上一秒才松开。
起身时风衣下摆蹭到桌角，左袖口的墨迹擦过金属边沿。她拎起帆布包，里面装着充电器、U盘和那三支笔。电梯下行的时候，楼道灯闪了一下。
外面空气湿冷。电动车停在车棚角落，坐垫上有积水。她掏纸巾擦干，跨上去。钥匙插进电门，拧动，车子发出轻微嗡鸣。
江滨路转弯处灯光稀疏。路边绿化带刚浇过水，泥土味混着草香飘上来。她放慢速度，车轮压过一个坑洼，车身晃了下。
就在这时，左侧巷口冲出一辆黑色SUV。没有打灯，也没有鸣笛。车头直撞电动车左侧。
她猛地向右扭车把，身体跟着倾斜。但距离太近，撞击还是来了。电动车被撞飞，翻进绿化带。她的肩膀砸在灌木枝上，整个人摔进泥地。
安全气囊弹出来的一瞬，她眼角扫到对方副驾驶挂钩上的蓝色工牌。绿源化工，编号0897。数字清晰。
车内司机戴着帽子，脸看不清。撞击后脑袋磕在方向盘上，短暂昏迷。齐砚秋趴在地上，耳朵嗡嗡响。她摸到包还在身边，立刻伸手进去。
蓝色笔拿出来，拧开笔帽。她爬向肇事车辆，手撑着地面靠近驾驶座。司机右手搭在车窗边缘，掌心朝上。
她用蓝笔在他手背上写下“浙A·L7X92”。字一笔一划很稳。写完低声说：“行车记录仪……必须拿到。”
血从额头流下来，滑过眉骨。她抬手抹了一把，指尖沾红。左边膝盖疼，动不了。但她没闭眼，一直盯着那辆车。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事故现场后方。江彻下车快步走来。他蹲在齐砚秋旁边，看了看她的伤。
“能说话吗？”
“能。”
“哪里痛？”
“左腿，头有点晕。”
江彻抬头看那辆SUV。车牌被泥浆盖住，看不清。他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中控屏碎了，玻璃碴散落在座椅上。存储卡槽是空的，但接口完好。
“有人想拿卡。”他说，“没来得及拆。”
急救车灯光闪烁着靠近。两名医护人员提着箱子往这边走。江彻站起来拦住他们。
“先别动司机。”他说，“刑侦支队介入，等交警正式处理。”
医护人员停下脚步。江彻掏出证件亮了一下。他们点头退后。
齐砚秋靠在绿化带边缘，呼吸有点急。她抬起手指，指向那辆车：“别让他们碰行车记录仪。原始数据要备份。”
江彻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他弯腰检查副驾挂钩。蓝色工牌还在。取下来翻看背面，有指纹残留。他放进证物袋。
然后他注意到地上滚着一支笔。红色的，笔尖沾着暗红液体。离齐砚秋的手不远。
他捡起来，看了看，收进另一个证物袋。
“你看见什么了？”他问。
“工牌。”她说，“绿源化工，编号0897。”
“还有呢？”
“临时车牌，浙A开头，后面是L7X92。只看清这些。”
江彻记下。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打电话联系交警队，说明情况，要求派专业取证人员到场。
挂电话后他回来蹲下。“他们五分钟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齐砚秋没回答。她盯着那辆SUV的前轮。轮胎压着一片塑料碎片，像是从电动车外壳上掉下来的。
“我的包。”她说，“里面有个U盘，黑色，贴了透明胶带。”
江彻找到包，翻出U盘确认无损。放进内袋。
“还在。”
“好。”
警笛声越来越近。第一辆警车刹停在路边，跳下两个穿制服的交警。江彻迎上去交涉。
齐砚秋坐在泥地里，左手撑着身体。她低头看自己膝盖，裤子破了个口，渗出血。但她没动。
右手慢慢伸进口袋，摸到手机。屏幕裂了，但还能用。她点开录音功能，按了暂停。
然后她抬头看江彻。他正在和交警说话，手指指向那辆车的中控台。
她张嘴想喊，声音不大：“江彻。”
他回头。
“行车记录仪的数据。”她说，“不能只交给交警队。你要一份备份。”
江彻走回来，蹲下。“我已经安排人去调附近路口监控。这辆车从哪条巷子出来的，总会留下痕迹。”
“还不够。”她说，“我要原始数据文件。完整的。”
江彻看着她。她眼睛很亮，一点没涣散。
“我明白。”他说，“我会亲自带回去查。”
她点点头。手从口袋里抽出，握成拳。指甲缝里有泥。
远处又有两辆警车驶来。红蓝灯光照在湿地上，一圈圈滚动。一个交警开始拉警戒线。
江彻站起身，走向第二辆警车，出示证件，低声交代几句。那人点头，拿出相机准备拍照取证。
这时齐砚秋忽然开口：“等等。”
所有人都停了一下。
她指着SUV的后备箱：“打开那个。”
江彻走过去。后备箱锁着。他用工具撬开。里面空的，只有地毯。但他蹲下掀开一角，发现底下有湿痕，边缘发黑。
他伸手摸了摸。不是水。是油渍。
再仔细看，地毯边缘有一小块标签，写着“洁卫士Pro-3专用吸油垫”。
他把标签拍下来。然后取出残留物样本，装进证物袋。
回到齐砚秋身边，他低声说：“清洁剂。和之前一样。”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语气更沉：“他们知道我们查到了。”
江彻没说话。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第三辆警车下来的是技术科的人。开始对车辆进行初步勘查。江彻过去交流，强调必须完整提取行车记录仪存储卡残留数据。
齐砚秋靠在绿化带边沿，手指无意识敲击膝盖。一下，一下，再一下。节奏稳定。
每秒三次。
警灯还在闪。路面反着光。她的电动车倒在灌木丛里，前轮扭曲变形。
江彻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袋。里面是那支红色笔。
“这个。”他说，“我会单独送检。”
她看着袋子，没说话。
远处传来对讲机的声音。技术员报告说找到了半张被踩进泥里的纸片。上面有打印字迹：“预审材料签收单 Q.M.C”。
江彻接过纸片，看了一眼，递给齐砚秋。
她接过，盯着那个缩写。Q.M.C。
手指敲击膝盖的速度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