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秋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暗了下去。她坐在床沿,膝盖上的纱布微微渗红,但没管。右手握着的红笔还停在日历上,那个被圈出来的日期边缘已经有些发皱。
她没打电话给任何人。
只是把笔放进帆布包,拉好拉链,起身穿上风衣。左袖口那块墨迹在灯光下看得很清楚,像是干掉的血。
门外没有动静。她开门走出去,楼道灯是坏的,但她没伸手去按开关。脚步声很轻,一层一层往下走。
半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停在市郊汽修厂后巷。江彻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枚草莓味棒棒糖,包装纸有点褪色。他看见齐砚秋走近,把糖递过去。
“你爱吃甜的。”他说。
齐砚秋接过,没拆。她知道这不是糖。
她拿出蓝色笔,轻轻撬了下糖壳接缝。刚碰上去,脑袋一沉,太阳穴跳了一下。眼前闪过一句话:“夹层有磁吸锁。”
她放下笔,从包里取出一把非金属镊子,慢慢把两半糖壳分开。里面没有糖果,只有个微型SD卡,贴在内壁上。
江彻没说话,转身推开维修间铁门。里面空间不大,一张工作台,一台笔记本电脑,墙上挂着几件旧工具。电源线连着一个屏蔽箱,看起来不像普通设备。
齐砚秋跟着进去,门关上后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电流声。
她把SD卡递给江彻。他插进读取器前先设了防火墙,确认环境隔离才连接电脑。屏幕亮起,文件加载得很慢,画面抖动了几秒,终于开始播放。
视频是行车记录仪拍下的车祸全过程。
她的电动车在路口转弯,黑色SUV突然从侧后方冲上来,没打灯也没鸣笛。撞击瞬间镜头晃动,安全气囊弹出前,后视镜反射出车内后排——一个戴金表的男人低头看了眼手表,动作很自然。
齐砚秋让江彻暂停。
画面定格在后视镜区域。她调出手机相册,翻到一张截图:第170章茶楼断电时的监控画面。时间显示晚上8点17分,钱茂才的秘书正站在角落接电话,手腕上的表清晰可见。
她把两张图并排放在屏幕上。
同一块表。同一个时间。
齐砚秋用蓝色笔在打印出来的画面上圈出那只手,笔尖压得很重,差点划破纸。
“不是临时起意。”她说,“是统一安排的行动。”
江彻点头。“他们以为撞的是你一个人。”
齐砚秋冷笑。“但他们撞开了三个人的命门。”
视频继续播放。最后五秒,车牌模糊不清,但车顶灯反光映出了公司标识缩写——HYB。
她记下了这三个字母。
然后把视频另存为三份。第一份存进加密U盘,第二份拷贝到老式MP4里,第三份导入一块报废手机主板改装的存储器。每一份都用了不同密码,分别藏进不同的地方。
江彻拆下读卡器,放进酒精灯烧了。塑料外壳发出刺鼻气味,很快变成一团黑渣。
“原始卡我带走。”他说,“不留痕迹。”
齐砚秋把笔记本合上,电源切断。屋里只剩一盏低瓦数灯泡亮着,照在她脸上没什么颜色。
她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包里的三支笔轻轻响了一声。
江彻撕开一颗荔枝味糖,塞进嘴里。空糖纸被他折成一个小方块,放进她掌心。
“下次见面,带真糖。”他说。
齐砚秋没回答。她把糖纸夹进笔记本内页,动作很稳。
外面传来巡逻车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慢慢消失。汽修厂大门外有摄像头转动,但他们所在的后巷不在监控范围内。
江彻看了看表。“我该走了。”
齐砚秋点头。
他出门时脚步很轻,背影很快融进夜色。铁门关上后,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重新打开笔记本,再次调出那段视频。这次她放慢速度,逐帧查看撞击前的十秒钟。
发现一个问题。
SUV驾驶员的手腕上有道伤疤,位置和形状都很特别。她放大画面,截下一帧,保存为新文件。
然后打开另一个文档,是之前整理的资金流向图。她在搜索栏输入“HYB”,系统跳出三家关联公司。其中一家叫宏源运输,法人代表是钱茂才妻弟。
她把截图拖到旁边,对比车牌特征。虽然牌照被遮挡,但车灯形状、保险杠改装痕迹都吻合。
再翻到员工名单,找到司机姓名。资料不多,只有一张登记照和入职时间。
她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
突然想起什么,打开邮箱,找到林小满昨天发来的附件。是一张拼合后的碎纸片照片,写着“资金转入宏源保洁账户”。
她把两个“宏源”连起来。
手指敲了下桌面。
一次,两次。
节奏不快,但很准。
她退出邮箱,清空浏览记录,拔掉U盘。把笔记本塞进防水袋,放进包最里层。
站起来时膝盖有点发僵,但她没扶墙。走路姿势也没变,只是步幅小了一点。
走到门口,她停下,回头看了眼工作台。
上面还留着烧过的读卡器残骸。
她没清理。
转身拉开铁门,夜风吹进来。巷子尽头有只野猫窜过,惊起一片落叶。
她走出几步,忽然停下。
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翻开内页。江彻给的那张糖纸还在。她把它拿出来,平放在掌心。
然后用蓝色笔在纸角写了个数字:8:17。
写完后重新夹回去。
前方路灯闪了一下,灭了。
她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