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秋推开办公室门时，天已经亮了。她没开灯，直接走到工位前坐下。膝盖上的伤还在疼，走路时右腿比左腿慢半拍。她把帆布包放在桌角，拉链拉开一半，取出防水袋里的笔记本。
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先检查了U盘状态。绿色指示灯正常闪烁，没有远程访问记录。她松了口气，拿起手机拨通内线。
“数据比对做完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林小满的声音：“齐主任，三千二百一十七张照片，剔除重复和模糊的，剩下三千张有效图像。时间轴已经按GPS时钟统一校准，误差控制在0.3秒内。”
“进来。”
不到一分钟，林小满推门进来。她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硬盘，脸色发白，眼圈乌青。进门后第一件事是反锁房门，然后快步走到投影仪前接上线缆。
幕布落下，画面一闪，三千张偷排照片开始自动播放。每张停留0.5秒，连续滚动。齐砚秋站到幕前，从笔袋里抽出三支笔——红、蓝、黑。
红色笔尖点在屏幕上，圈住每一次浓烟喷涌的瞬间。蓝色笔标出高炉启停日志的时间节点。黑色笔则划下环保局巡查记录中的空白段落。
当三条标记线在第七个交汇点重合时，她停下动作。
“不是超标。”她说，“是安排。”
林小满点头：“七次峰值都出现在夜班交接后的十分钟内，而巡查车每次都在前一小时离开厂区。”
“他们把违法排放在生产表里排好了班。”齐砚秋敲了下桌面，频率稳定，一下接一下。
林小满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调出行车记录仪视频截图。SUV撞击前的五秒画面被逐帧分析，车顶反光映出的公司标识“HYB”与宏源运输的注册信息完全吻合。
“钱茂才秘书的手表时间，和茶楼监控时间一致。”林小满说，“车祸发生前两小时，他打了三个电话，最后一个打给了宏源运输调度科。”
齐砚秋把两张图并列显示。一块表，两个场景，同一时间戳。
她用红笔在打印纸上写下：“计划性清除证据，伴随物理威胁升级。”
话音刚落，所有屏幕突然黑屏。
一秒后，绿色字符开始滚动。代码流快速下行，标题栏跳出一行字：【系统锁定，本地存储将在60秒后清除】。
林小满倒吸一口气：“是市政内网跳转节点发出的指令，攻击路径绕过了防火墙主通道。”
齐砚秋立刻拔下U盘，塞进风衣内袋。左手切断主机电源，右手扯掉网线插头。她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57、56、55……
“备用机。”
林小满迅速从柜底拖出一台未联网的旧笔记本。开机过程中，齐砚秋翻开随身携带的硬皮本，翻到一页画满符号的草图。那是江彻留下的糖纸，上面用铅笔写了一串数字组合。
“这是‘影蛇’协议的密钥入口。”她说。
林小满瞳孔一缩：“您要反向注入？”
“他们用账本里的程序来清我，我就用同一个程序顺网爬回去。”齐砚秋输入第一组指令，“让他们看看，谁更懂自己的毒药。”
屏幕闪动，绿色代码流出现卡顿。进度条停在48秒时，突然回弹。
【检测到异常载荷注入】
【反向追踪通道建立】
【目标IP已锁定】
林小满手指发抖：“真的连上了……源头指向市环保局服务器，二级跳转来自王世昌办公室备案终端。”
齐砚秋冷笑：“他自己写的清除程序，忘了留后门。”
她继续输入指令，将三千张照片压缩加密，打包成三个独立文件。第一个传入省委督查组预设接收端口，第二个存入老张负责的档案备份系统，第三个通过匿名中转站发送至国家级环保举报平台。
“上传完成。”林小满看着进度条归零。
“不。”齐砚秋摇头，“还没完。”
她重新插入U盘，运行一段隐藏脚本。这是她在第173章破解账本时埋下的反制模块，当时以为只是财务混淆算法，现在成了反击武器。
程序启动后，绿色代码开始逆向流动。原本用于清除数据的病毒，现在变成探测器，沿着攻击路径一路回溯。
屏幕上跳出新提示：
【连接建立】
【目标设备型号：HP EliteDesk 800 G1】
【操作系统版本：Windows 7 SP1】
【登录账户名：WangSC】
林小满低声说：“这是王世昌办公室那台专用机，从不上外网，只能通过内网跳转访问。”
“所以他觉得安全。”齐砚秋敲下回车键，“但他忘了，只要连过一次市政网，就有缝可钻。”
程序继续运行，开始扫描目标主机残留文件碎片。十秒后，恢复出一份未命名文档的部分内容。
画面一闪，显示出几行文字：
……绿源化工环评报告终稿
排放阈值调整为现行标准三倍
执行周期：每月15日至20日
配套措施：巡查时段错峰安排……
林小满猛地抬头：“这就是他们内部的操作手册！”
齐砚秋没有回应。她正在复制这份残片，并附加行车记录仪视频、照片时间轴比对表、资金流向图，打包生成一个新的加密包。
“发给谁？”林小满问。
“纪委官网举报通道。”她说，“实名提交，附件总大小控制在8MB以内。”
文件开始上传。进度条缓慢前进，1%、3%、7%……
突然，主机发出警报声。
“有人远程尝试定位U盘MAC地址！”林小满盯着命令窗口，“攻击方察觉了反向载荷！”
齐砚秋立即切断传输，拔出U盘。她将文件拆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通过备用机上传，第二部分写入另一块伪装成移动电源的存储设备。
“等会你带这个走。”她把移动电源交给林小满，“下班时坐公交，换乘两次，最后一站下车后扔进邮局门口的快递箱。”
林小满点头：“那您呢？”
“我留在这里。”她说，“他们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试一次。”
话音刚落，打印机自动启动。一张A4纸缓缓吐出，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二维码。
齐砚秋走过去拿起纸，扫了一下。
跳转页面显示：【您提交的举报材料已受理，请保持电话畅通】
但她没打过这个举报电话。
“诱饵页面。”她说，“他们想确认我们是否在线操作。”
她把纸揉成团，丢进抽屉底层。那里已经有三张同样的废纸，都是不同时间段自动打印出来的。
林小满低声说：“这说明对方一直在监控我们的输出端口。”
“那就不用端口。”齐砚秋打开窗台边的旧路由器外壳，取出里面改装过的信号发射模块，“用离线中继。”
她将第二部分文件导入模块，设定定时发送任务，频率设为随机间隔，目标为三个不同城市的云存储节点。
“最早什么时候能收到？”林小满问。
“最快两小时。”她说，“最晚不超过明天早上。”
屋外响起下班铃声。走廊里陆续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整层楼逐渐安静下来。
林小满没走。她把帆布包垫在备用机下面散热，然后坐在角落继续监控程序状态。
齐砚秋坐在原位，三支笔摆在面前。红色笔尖朝上，像一根立着的钉子。
她的手指又开始敲桌面。一次，两次，三次。
节奏加快，每秒三次。
窗外天色渐暗，办公室只剩两台机器的指示灯亮着。一台绿色，一台红色。
进度条仍在推进。
反向渗透已完成76%。
目标主机开始释放防御日志。
屏幕闪出新行：
【最后一次文件修改时间：今日14:23】
【修改人：WangSC】
【文件名：应急预案-齐某应对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