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的瞬间，齐砚秋把手机塞进风衣口袋的动作没变，但这次她没看屏幕。雨还在下，车停在机关大院后巷，四个轮胎瘪着，像被抽了骨头的动物趴在地上。她绕到副驾，从座椅夹层摸出那个无标识的黑色移动硬盘，指尖擦过表面一道细划痕——和陈建明钥匙上的齿纹对得上。
办公室灯亮得刺眼。她没开空调，也没倒水，直接把硬盘插进加密终端。进度条卡在验证界面，输入框闪烁，提示“请输入访问密码”。
她试了“1998”，失败。
“2001”，失败。
“3.2亿”，系统弹出警告：剩余尝试次数4/5。
她靠回椅背，闭眼。脑子里闪过陈建明在审讯室扑向桌面的那一幕，还有他裤子上那道暗色湿痕。他说“二十年没人发现”，可二十年前的事，钱茂才佛珠还没断。她睁开眼，手指敲桌，一下，停顿，又一下——这是她不自觉放慢的节奏，说明她在等某个画面浮现。
然后她看见了。
紫檀佛珠滚落满地，一颗撞上香炉底座反弹，另一颗卡进地砖缝。林小满蹲着数：“一、二、三……二十三。”当时她随口问：“怎么是二十三？”林小满说：“正常佛珠是十八或二十七，这串缺了四颗，补过。”
她坐直，输入“23”。
屏幕闪了一下，进度条走完。文件夹解锁，主目录只有一段视频，缩略图是模糊的夜间码头，时间戳显示：1998年6月23日03:23。
她点开播放。
画面晃动，像是藏在货箱缝隙里偷拍的。镜头对准一间临时板房，王世昌穿着年轻时的深蓝夹克走进去，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对面坐着个穿工装的男人，脸被阴影遮住。两人没说话，王世昌把袋子放在桌上，对方打开，抽出一叠文件，签字。就在笔尖落纸的刹那，画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镜头猛地抖了一下，拍摄者似乎往后缩了半步。
她暂停，逐帧拖动。签字页标题露出一角：“江底隧道沉管工程补充协议（非备案版）”。她截图保存，再调音频波形图，在噪音中拉出一段残音：“……这次做完，就彻底干净了。”
她正准备导出数据，门被推开。
江彻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袖口沾了点灰。“技术科刚回的。”他走近，把纸放在桌上，“这硬盘过去三个月，每天凌晨三点二十三分自动联网，上传一个五兆左右的数据包，持续二十三天后中断。最后一次本地播放记录，也是二十三次。”
她抬头：“我们刚才才是第一次打开。”
“我知道。”他指着日志栏，“系统显示，前二十二次播放时间集中在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一月，IP地址跳转过七个代理节点，最后指向市政务云备份服务器——你猜是谁负责审批那批存储资源的？”
她没答。她已经调出老船坞铁盒里的设计图复印件，铺在桌角。蓝色笔圈住原始标注：“预留施工缝：3厘米”。她翻笔记本，找到第七卷某份监理日志的摘录：“第23号监测点位移超限，建议复测。”那是隧道东段最危险的位置，现在裂缝正从那里扩展。
“三乘七等于二十一。”她低声说，“二十一加二……等于二十三。”
江彻盯着她草稿纸上的算式：“你是说，他们用数字标记风险点？”
“不是标记。”她摇头，“是仪式。每一次造假，每一次掩盖，他们都用‘23’来确认彼此的身份。佛珠断成二十三颗，播放记录凑足二十三次，连联网时间都定在三点二十三分——这不是巧合，是暗号。”
江彻沉默几秒，忽然伸手点开视频进度条底部的小字：“总时长：2分23秒。”
空气静了一瞬。
她重新播放视频，这次专注背景音。在签字完成后的十秒钟内，地板有轻微震动，像是有人拖东西。她放大画面边缘，货箱缝隙外的地面上，有一道湿痕延伸出去，尽头消失在黑暗里。
“那个倒地的声音。”她说，“不是意外。是有人被带走了，或者……处理掉了。”
江彻拿起手机，拨通技术科：“我要所有经过政务云中转的传输路径溯源，重点查去年十一月以来、时间戳含‘23’的数据流。”他挂电话，看向她，“如果这硬盘是定时往外送情报的装置，那它早就不是证据，而是活口。”
她没动。屏幕上，视频循环到开头，王世昌再次走进板房，手里拎着牛皮纸袋。时间戳跳动：1998-06-23 03:23。
她突然想起什么，调出档案系统，搜索“第23号监测点”历史记录。最新一条是三天前的自动巡检报告，写着“结构稳定，无异常位移”。但她记得昨天现场检测仪读数跳到了7.2厘米，而系统录入的是3.1。
她比对两个数据的时间戳。
外部检测：22:58。
系统录入：23:00。
两分钟差，刚好够一个人手动篡改。
“他们还在用这套逻辑。”她说，“只要数字对得上，谎言就能成立。”
江彻走到她身后，看着屏幕上的播放记录。“二十三次播放，二十三天传输，二十三颗佛珠，二十三点整的信号切断……”他顿了顿，“你在第112章拿到硬盘时，视频缩略图就出来了。说明触发金手指的不是文件内容，而是这个数字本身。”
她点头。那天她在车里触碰硬盘，脑中浮现的那句“听见”的话，终于清晰起来——“签一次，埋一次，二十三次封喉”。
桌上的终端突然弹出新提示：远程访问请求，来源未知。
她迅速切断网络，拔掉硬盘。
“他们知道我们打开了。”
江彻已经掏出对讲机，压低声音：“通知特警队备勤，封锁政务云出口节点。”他又转向她，“下一步？”
她没回答。她正在拆硬盘外壳，用镊子从电路板夹层取出一张微型SD卡。卡面没有任何标识，但角落刻着一行极小的数字：23/23。
她把它插进读卡器。
新窗口弹出，只有一个文本文件，标题是“交接清单”。内容是三行字：
- 浮桩补偿款：3.2亿，已转入W.S.C.H.账户
- 沉管施工缝：3厘米，验收报告已替换
- 监测点23：数据覆盖程序启动，执行人：C.J.M.
她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C.J.M.——陈建明。
不是第一次签字，是第**二十三次**执行覆盖指令。
门外走廊传来刷卡声，门禁指示灯由红转绿。
她合上笔记本，把SD卡塞进风衣内袋。
江彻按下报警静音键，手按在枪套上。
门把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