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齐砚秋坐在工程车驾驶座上，风衣湿了一半，左袖的墨迹被雨水泡开，像一块深色补丁。她没点火，也没动方向盘。手机屏幕亮着，电量剩百分之三十二。
副驾座位上的林小满刚发来一条消息：“记者已接入离线验证，资料匹配度98.7%。”
齐砚秋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对方是个女声，语速很快：“我是《江州日报》的陈露，现在在工地东门岗亭外，说自己是测绘局的，保安不信。”
“让他们查你工牌编号。”齐砚秋说，“032174，备注栏写‘河道清淤项目’。”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他们打电话去市自然资源局了，等回复。”
“换地方。”齐砚秋看一眼窗外，“西围挡缺口，老排水管入口。十分钟后。”
她挂了电话，把硬盘贴身放好，拉紧风衣拉链。车钥匙在左前轮挡块下面，她刚才已经摸过。她推门下车，泥水溅到裤脚。远处塔吊红灯一闪一闪。
陈露比约定时间晚了六分钟。她穿着反光背心，戴着安全帽，背包鼓鼓的。看到齐砚秋，她摘下帽子，头发全湿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用这个身份？”她问。
“测绘局最近没派外勤。”齐砚秋从包里抽出一张纸，“你带了什么？”
陈露递出一份图纸复印件，是芯片产业园的地下管网布局图，右下角有手写批注日期：2003年4月15日。
齐砚秋接过图纸时手指一颤。金手指触发：
**“该区域曾发现汉代墓葬群，后被定为勘探盲区。”**
她抬头。“这图哪来的？”
“一个退休工程师给的，他说当年报告被压下来了。”
齐砚秋把图纸翻过来，在背面画了个坐标圈。“这里，清河窑址西侧三百米，实际存在文物埋藏点。规划草案里抹掉了。”
陈露掏出相机拍照。镜头刚对准图纸，头顶探照灯突然扫来。
两人同时蹲下。
“有人来了。”陈露收起相机。
齐砚秋盯着工地入口方向。两道手电光在围栏外移动，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把图纸塞进陈露衣服内袋。“别拿出来，走原路回去。”
“那你呢？”
“我引开他们。”
话音未落，一道强光打在她脸上。两个保安提着对讲机走近，其中一个拿着记录仪。
“晚上不能施工，你们在这干什么？”
齐砚秋亮出工作证。“发改局核查组，例行抽查夜间安保。”
“我们没接到通知。”
“那就现在补。”她往前一步，“顺便查查你们有没有按规程巡逻。”
对讲机响了。另一人接听后脸色变了。“监控显示有人在拍文件。”
齐砚秋转身看向陈露方向。她已经退到围栏边，正低头掏手机。
“谁拍的？”保安逼近。
齐砚秋伸手拦住。“先说清楚再谈责任。你们挖地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木结构残片？”
“没有。”
“真的没有？”她声音提高，“还是你们把棺椁边木当建筑垃圾运走了？”
两人愣住。
齐砚秋继续说：“GC-JC-037验收单上写的‘地质稳定’，可底下二十米是溶洞群。你们填的不是混凝土，是谎言。”
她指尖碰到衣袋里的U盘。金手指再次触发：
**“地下墓葬群存在盗掘痕迹。”**
她立刻接上：“而且不止一次被人动过。最近一次，就在上周。”
保安对视一眼。拿记录仪的那个按下暂停键。
“你胡说什么？”
“我不胡说。”齐砚秋掏出笔，在泥地上画出轮廓，“这是墓道走向，这是陪葬坑位置。你们施工图纸上标的是‘废弃管线’，其实是主墓室封土层。”
她站起来。“敢不敢让我叫考古队来挖？”
对讲机又响。这次声音更大。
“西区发现可疑人员！穿蓝色反光背心，戴黑色鸭舌帽！”
拿记录仪的保安扭头就跑。另一个还想拦，齐砚秋直接往工地深处走。
“跟上来啊，”她说，“看看你们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监控死角。身后没人追。她拐进材料堆放区，靠在水泥管旁发短信：“信号准备。”
手机震动。林小满回复：“直播通道开启，倒计时十秒。”
她抬头。吊车驾驶室亮着灯。
陈露躲在配电房后面，相机握在手里。保安折返时发现了她，冲过来抢相机。
“删掉！”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陈露没挣扎，只是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瞬间，她拇指滑过屏幕，远程上传启动。
相机被夺走。卡槽弹出，存储卡飞出去，掉进水坑。
齐砚秋从阴影里冲出来。“住手！这是证据！”
保安推开她。对讲机喊话：“发现两名女性，疑似非法拍摄，请求支援！”
整片工地灯光骤灭。监控探头停转，围栏警报失灵。
黑暗中，一声哨响。
一根粗绳从吊车驾驶室甩下，砸在泥地上。
“抓住！”江彻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齐砚秋拽住陈露手腕，把她拉到绳子旁。“抱紧，别松手。”
陈露刚缠上手臂，头顶就有手电光扫过。三个黑衣人从办公楼方向跑来，手里拿着棍子。
绳索开始移动。陈露顺着滑下去，落地时踉跄了一下。
齐砚秋正要上去，一台挖掘机突然启动，车灯照亮空地。
她退回阴影。手机震动。耳机里传来导播台的声音：“画面收到了！正在推流！”
她抬头。江彻站在吊车顶部，右手握着绳索，左手举着对讲机。
“直播切了三次。”他说，“但第一次就足够。”
齐砚秋把U盘插进手机接口，点击发送。进度条跳到100%，提示“已上传至云端备份”。
她走出掩体，站在泥地中央。远处办公楼灯火通明，七楼会议室窗帘紧闭。
手机不停震动。热搜词条开始弹出：
#江州芯片园挖出汉代墓葬#
#清河窑址遭破坏#
#直播实录现场抢相机#
她没看内容。她盯着那扇窗。刚才会议结束时，灯还亮着。
现在黑了。
她想起地质图照片角落的水印。受益人变更申请已提交。
她拨通林小满电话。“查一下信托基金最新动向。”
“已经在查。”林小满声音发抖，“系统显示，Haven Horizon Trust刚刚完成一笔跨境转账，收款方是瑞士银行账户，户名缩写M.S.C。”
齐砚秋记下字母。她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吊车。
江彻不见了。
风衣湿透，贴在背上。她站着没动。手机还在震。
一辆黑色轿车从市政府方向驶来，速度很快，停在工地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人影下车，朝这边走来。
齐砚秋没躲。她把手伸进口袋，握住备用U盘。
那人越走越近。是陈建明。他撑着伞，西装没湿，皮鞋却沾了泥。
“齐主任。”他站定，声音平稳，“这么晚了，还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