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凌晨四点熄灭。齐砚秋把U盘贴着胸口放好，风衣拉链拉到最上面。她没回宿舍，直接打车去了省委党校。
天刚亮，后花园西侧凉亭还没人。她走过去，背靠石柱坐下，右手摸进风衣口袋，三支笔分别插在不同夹层。红色笔尖朝外，随时能拿出来标记问题。
她低头看表，六点四十。比约定时间早二十分钟。
远处小路传来脚步声。老杨来了。他走路右肩比平时低一点，像是背着什么东西。齐砚秋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三下。
“上次你说这份材料要送副省长审阅。”她开口，“现在怎么又给了我？”
老杨停下，站定在两步远的地方。额头冒汗，手指搓着袖口。
“他们逼我改数据。”他说，“王世昌的人，还有陈建明那边施压。我不改，就别想结业。”
齐砚秋没动。
“但我留了备份。”老杨从内袋掏出一个黑色U盘，“这才是原始版本。长三角协同发展方案的真实底稿。”
齐砚秋盯着他看了五秒，伸手接过。金属外壳冰凉。她没立刻收起来，而是走到长椅边，打开随身笔记本，插入U盘。
文件加载很快。第一层是总览表，列着三个备选区的资金分配和用地规划。她的指尖碰到屏幕边缘的一行小字。
脑子里突然响起一句话：
**“所有数据指向王世昌的政绩工程。”**
她合上电脑，动作干脆。把设备塞进风衣内侧口袋，手一直没松开U盘。
“你走东门。”她说，“慢慢走，像散步。”
老杨点头，转身离开。走了十秒左右，身影拐过花坛。
齐砚秋坐在原地不动。眼睛扫向右侧灌木丛。枝叶有轻微晃动，不是风吹的节奏。
她按下手机录音键，放在长椅缝隙里。
不到一分钟，一个人影蹲着从树后移出来。手里举着相机，镜头对准凉亭方向。他调整角度时，反光一闪。
齐砚秋正要起身，墙头一道黑影跃下。
江彻一脚踢中那人手腕。相机飞出去，砸在石板路上。他反手将人按在地上，膝盖顶住后腰。
“谁让你来的？”
“我没拍到！”那人挣扎，“陈科长只让我拍交接画面！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彻扯开他外套，掏出证件看了一眼，抬眼看向齐砚秋：“东西拿到了？”
她点头，握紧了口袋里的U盘。
江彻把人拽起来，铐上手铐，推到一边打电话叫人接手。他自己走过来，站在齐砚秋面前。
“他们知道你在查。”他说，“不止一个监视点。东门、南门都有人。”
齐砚秋问：“你怎么来的？”
“昨晚收到匿名消息，说今天早上七点，有人会在党校交证据。”江彻看着她，“发信号码是你昨天收到短信的那个。”
她没说话。
“你不该单独来。”江彻声音低，“就算对方是老杨，也可能被控制。”
“我知道。”她说，“所以我提前到了二十分钟，观察他的走路姿势。右肩下沉，说明背包里有硬物。他紧张，但不是演的。”
江彻点点头：“那你拿到的数据，是真的？”
她把手伸进口袋，只露出一点U盘边角：“金手指响了。一句话——‘所有数据指向王世昌的政绩工程’。”
江彻眼神一紧。
“那就对上了。”他说，“清河窑址、芯片产业园、资金闭环，全绕着他转。他想用这个项目冲最后一届任期政绩。”
齐砚秋把电脑包拎起来：“我现在去主楼等通知。专家论证会八点开始。”
“我不能陪你进去。”江彻说，“纪检组已经介入，我在场不合适。”
“我知道。”她看着他，“谢谢你来。”
江彻转身要走，又停下：“那个司机招了，说是陈建明让他跟踪老杨，只要拍到交接就行。但他们不知道U盘内容。”
齐砚秋点头。
“还有一件事。”江彻回头，“技术科刚回我，昨夜档案室红外系统启动指令，IP来自市发改委内部网络。登录账号是林小满的。”
齐砚秋猛地抬头。
“不是她本人操作。”江彻说，“密码被人盗用了。可能是U盘交接前，有人远程接入过她的终端。”
齐砚秋立刻拿出手机，拨林小满号码。
无人接听。
她换用加密通讯软件发消息：【关机断网，别用任何办公设备】
回信三分钟后才到：【收到。扫描已完成，文件藏在图书馆古籍修复室B-12柜夹层】
齐砚秋把信息给江彻看了。
“她没事。”江彻说，“至少现在安全。”
齐砚秋把手机放回去，抱紧电脑包。
“我要赶在会议开始前，把数据导出来。”她说，“需要一份打印版，另一份上传到纪委预设端口。”
“我帮你盯外围。”江彻说，“如果有异常人员靠近主楼，我会通知你。”
他走了。身影很快混入晨练的人群里。
齐砚秋站在凉亭边，看着党校主楼。玻璃幕墙映着初升的太阳。她走上台阶，在入口处刷卡。
保安看了看她：“齐主任，会议材料还没发下来，您先去二楼休息区等吗？”
“不了。”她说，“我在这里等通知。”
她在主楼前的台阶坐下，电脑包放在腿上。手一直插在风衣口袋里，握着U盘。
七点十五分，手机震动。
是纪委联络人：【请准备提交证据，论证会开场后十分钟内可申请发言】
她回复：【已就位】
抬头看主楼电子屏，会议倒计时显示：00:43:12
她把三支笔重新整理一遍。红色笔夹在笔记本封面，蓝色笔放进外袋，黑色笔留在手中。
七点三十八分，林小满来电。
接通后只有呼吸声。
“你在哪？”齐砚秋问。
“图书馆地下库。”声音压得很低，“我刚才发现……那份扫描件被人动过。B-12柜的夹层空了。”
齐砚秋的手指收紧。
“但我在另一格做了双重备份。”林小满说，“现在正用离线设备传输到你的云账户。进度百分之六十。”
“别停。”她说，“传完立刻离开那里。走员工通道，去江彻说的安全屋。”
“好。”
电话挂断。
齐砚秋盯着屏幕，等待上传完成提示。
七点四十九分，手机弹出通知：【文件已全部接收】
她拔掉U盘，准备插入电脑做最后校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党校工作人员，抱着一叠文件走来。
“齐主任，这是您的会议准入证。”那人递来一张卡片，“专家论证会马上开始，请您尽快入场。”
她接过卡，刷卡进入大厅。
电梯正在下行。
她按下八楼。
门即将关闭时，一只手伸进来。
陈建明的司机被两名警员押着，经过门口。他抬头看见她，嘴唇动了动。
齐砚秋没避开视线。
电梯上升，数字跳到8。
门开。
会议厅在走廊尽头。双开门紧闭，门口立着电子屏：**“江州市‘十四五’规划专家论证会——即将开始”**
她走到门前，从包里取出打印纸，翻到最后一页。
U盘插进笔记本，文件打开。
屏幕显示第一行标题：《长三角协同发展方案真实数据底稿》
她点开附件目录。共有三个子文件夹。
鼠标移到第一个文件上。
点击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