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秋把手机倒扣在办公桌上,屏幕朝下。五份举报材料已经签收,她没再看第二眼。风衣左袖的墨迹被雨水浸得发暗,像一块洗不掉的疤。
她起身时,三支笔在口袋里碰了一下。红蓝黑,顺序没乱。
电动车停在楼后,储物箱里放着证物袋,图纸还在。她摸了摸文件夹边缘,确认威胁信没有移位。钥匙插进锁孔前,手机震了一下。
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宏源保洁今天下午去了茶楼‘听雨轩’,送了一箱‘洁卫士Pro-3’。”
齐砚秋盯着这条信息看了两秒,回了个“收到”,然后发动车子。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听雨轩门口。竹帘半卷,里面飘出一股陈年茶叶混着檀香的味道。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穿灰色唐装,手里转着一串紫檀佛珠,旁边搁着个鸟笼,笼门开着,鸟没飞,缩在角落。
钱茂才抬头看见她,脸上立刻堆出笑:“小齐来了?快进来坐。这龙井刚泡上,就等你了。”
他拍了拍对面的竹椅。
齐砚秋走过去坐下,风衣没脱。茶杯是空的,她也没伸手去倒。
“您约我来喝茶,有什么事?”她说。
“哎呀,年轻人怎么总想着办事。”钱茂才慢悠悠地提起茶壶,给她斟了一杯,“我就不能请你喝杯茶?当年你爸还在中学教书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参加过教师节联欢会呢。”
水温刚好,不烫不凉。
齐砚秋端起杯子,没喝。她看着对方的手。佛珠一颗颗滑过指节,油光发亮,像是常年被人摩挲。
第三圈时,钱茂才忽然抬手,佛珠顺势滑下来,绕上了她的手腕。
珠子很紧,一圈接一圈,缠住她的皮肤。
“年轻人做事太冲。”他说,“火气旺,心浮气躁。得多念经,静心。”
齐砚秋没动。
她低头看那串珠子。紫黑色,大小均匀,但其中一颗侧面有细缝,像是裂开过。
她右手伸进口袋,掏出蓝色笔。笔尖轻轻一挑,卡进那条缝隙里。
咔。
一声轻响。
那颗珠子裂成两半,内壁露出几个刻痕:GC-PR-048。
和图纸上的编号一样。
钱茂才的笑容僵了一下。
齐砚秋把笔收回口袋,左手慢慢抽出手腕。佛珠松开了,垂在桌边。
“您这珠子,”她说,“做得挺精细。”
话音刚落,头顶灯光“啪”地灭了。
整个茶楼陷入黑暗。
只有应急灯从墙角亮起,发出幽蓝的光。照在钱茂才脸上,他的表情变了。
齐砚秋目光一偏,落在他茶杯底下。
一张纸。
被压着,一角露出来,沾了茶渍。
她不动声色,用笔尾轻轻一拨,纸片滑出,被她夹进文件夹里。
灯光恢复。
钱茂才端起茶杯喝了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齐砚秋却站起身,拿起那串佛珠,走到他身边,拉开西装内袋,把珠子塞了进去。
“您晨练提鸟笼,绳子也该换了。”她说,“旧了容易断。”
钱茂才坐在那儿,手放在膝盖上,没动。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后生可畏啊……真是后生可畏。”
齐砚秋没接话。她转身往外走,风衣下摆扫过桌面,留下一道未干的蓝线。
出门时,天阴得很低。
她把文件夹放进电动车储物箱,锁好。钥匙还插在锁孔里,她没拔。
手机还是没响。
但她知道,刚才那一局,不是她输了。
是对方先出了手,又没打中。
她跨上车,拧动把手。车子启动的声音划破安静。
刚骑出十米,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茶楼窗台上那只鸟笼倒了,画眉扑腾着撞在栏杆上,羽毛掉了一地。
齐砚秋没停下。
她拐过街角,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储物箱,取出文件夹。那张信纸还在,黄褐色,纸质粗糙,折成四折。
她没展开。
下一程要去实验室。林小满在等她。
她重新合上箱子,准备出发。
这时,一辆环卫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路边积水,溅起一片水花。
水珠打在她风衣袖口,墨迹微微晕开。
她抬手看了看,没擦。
然后发动车子,驶向下一个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