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顶灯第三次熄灭又亮起，间隔三秒。齐砚秋指尖在桌面轻敲了七下，不多不少，像校准过节拍器。
她起身，动作不快，将三支笔推至桌沿——红笔最前，蓝笔居中，黑笔最后。抽屉拉开，U盘取出，插入接口时发出轻微“咔”声。屏幕上弹出加密文件夹“YH-097-C”，她点开工牌编号比对图与纤维分析报告，快速打印两份。一份压进档案袋，镇纸一压；另一份折成窄条，塞进风衣内袋。
门外传来脚步声，五双皮鞋节奏一致，停在门口。
十点整，核查组准时到。
齐砚秋迎上前，接过领队递来的检查函，扫了一眼签章编号，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把函件放在桌上，顺手拿起监测设备操作手册，封面朝上，手指从左到右轻轻抚过。
脑中声音响起：“数据替换程序已激活。”
她眼神未变，转身走向控制台，从包里取出保温杯，拧盖时故意手滑——
咖啡泼出，褐色液体顺着金属面板边缘往下淌，渗入接口缝隙。
“哎呀。”她低呼一声，袖口迅速覆上去擦拭，左手不动声色地挡在屏幕前方，遮住反光角度。同时低声说：“现在。”
林小满早已坐在角落电脑前，听到指令立刻插入预设U盘，运行抓包程序。手指在键盘敲击三次，回车。
三秒后，她抬头，声音清亮：“抓到了！替换记录正在传输，IP源指向环保局内网服务器，时间戳精确到毫秒，每小时整点触发一次。”
空气凝住。
周慧兰站在人群后方，手里那束百合花茎突然被她折成两段，断裂处露出空心纤维。她往后退半步，高跟鞋踩上地上碎瓷片——那是昨夜打翻杯子留下的残渣，保洁员没清理干净。尖锐边缘扎进指甲缝，她眉头一跳，却仍挤出笑：“这……系统可能出了故障，自动备份误判为替换。”
齐砚秋直视她，语气平稳：“故障不会准时打卡上班。周局，您觉得呢？”
周慧兰没接话，目光死死盯住那滩咖啡，仿佛看见自己亲手编写的替换脚本正泡在液体里短路。
核查组组长低头查看平板，眉头越皱越紧：“这个IP地址……确实是你们环保局数据中心的主控节点。”
“技术问题，我马上安排排查。”周慧兰语速加快，“建议先暂停现场检测，等系统修复后再继续。”
“不用修。”齐砚秋打开控制台日志界面，调出过去十二小时的数据流曲线，“您看，每到整点，PM2.5数值都会突降0.3个百分点，持续五分钟，然后恢复。这不是波动，是人为切片覆盖。”
她点开一段录像回放：上午九点整，监控画面中，一名穿白大褂的技术员走进机房，登录终端，输入指令后离开。整个过程不到四十秒。
“这位同事每天准时来一趟，干完活就走。”齐砚秋放大操作界面截图，“他删掉原始监测值，替换成预设安全区间数据。而这份‘安全’标准，恰好能让超标企业勉强过关。”
林小满补充：“我们比对了气象局同期风速、湿度和扩散系数，真实污染水平至少高出41%。”
核查组成员开始低声交流，有人拿出记录本快速书写。
周慧兰脸色发白，却仍强撑：“这些都是推测！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篡改行为出自上级授意！”
“不需要授意。”齐砚秋走到打印机前，按下输出键，“证据在这儿。”
纸张缓缓吐出，是一张完整的替换日志汇总表，包含时间、IP、操作账号、前后数值对比，以及签名栏里的电子认证码。
她拿起表格，递给核查组组长：“账号ID是‘zhhl-data03’，权限等级为三级，归属环保局信息科。但它的审批链终点，是局长专用密钥。”
她顿了顿，看向周慧兰：“您办公室那台加密机，昨晚十一点十七分有过一次远程授权记录。时间太晚，不符合常规运维流程。除非……是为了给今天上午的检查做准备。”
周慧兰喉咙动了一下，没说话。
齐砚秋继续：“更巧的是，这个账号在过去三个月内，共执行替换操作87次，全部集中在每周二、周四上午十点。而这两天，恰好是您带队巡查的日子。”
“巧合而已！”周慧兰声音拔高，“你这是栽赃！”
“那您可以解释一下。”齐砚秋打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照片，“这张巡检表复印件，是从老资料室一本登记簿上撕下来的吧？签字指纹属于您，日期却是空白。它本不该存在，却偏偏在我查血迹图纸时冒出来——像是有人想用假文件混淆视听。”
她盯着对方：“您是不是忘了，纸质原件一旦进入归档流程，就不能再出现在普通办公区？除非……有人特意把它从销毁清单里抽出来，当成‘意外发现’抛给我。”
周慧兰嘴唇发抖，手中的断花茎掉落，砸在地板上发出脆响。
核查组组长合上文件夹，看向她：“周局长，我们需要您配合说明几个技术细节。”
“我……我需要联系法律顾问。”周慧兰后退一步，声音发虚。
“当然可以。”齐砚秋收起打印件，放进档案袋，“不过提醒一句——下次伪造文件，别用去年淘汰的打印型号。这种针式打印机的墨点排列方式，全市只剩你们信息科还在用。”
林小满默默拔下U盘，吹了口气，装进证物袋，交到齐砚秋手中。
齐砚秋接过，放入风衣内袋，靠近心脏位置。
核查组带走部分材料，临走前组长留下一句话：“省里会跟进调查，相关责任人必须作出书面说明。”
门关上后，办公室陷入短暂安静。
周慧兰站在原地，指甲伤口渗出血珠，滴在地毯上，晕开一小团暗红。她低头看了眼，没擦，转身往外走。
经过齐砚秋桌边时，她停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以为赢了？这些数据……根本不是重点。”
齐砚秋看着她：“那什么是？”
“你很快就会知道。”周慧兰冷笑一声，抬脚迈出门槛。
门合拢。
齐砚秋没动，目光回到屏幕。替换数据仍在滚动，一行行绿色字符像钟摆般规律跳动。
林小满走过来，小声问：“她什么意思？”
齐砚秋摇头：“不清楚。但她说对了一件事——这不是终点。”
她打开加密邮箱，将U盘内容上传至三个不同账户，设置两小时延迟发送。然后取出蓝色笔，在便签纸上写下：“查IP关联项目”。
字迹刚落，电脑提示音响起。
一条匿名音频文件悄然下载完成，来源未知，命名规则为“YH-097-D_001”。
文件大小：3分42秒。
她双击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