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秋站在环保局新闻发布厅外的走廊上,手机屏幕还亮着。草稿箱里的邮件静静躺着,发送时间定在明天上午九点。她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掌心,金属外壳贴着手心发凉。风衣左袖的墨迹蹭到了墙上,她没管。
她走进洗手间,锁上隔间门。从包里拿出三支笔,红色那支拧开又拧上,蓝色那支在指间转了一圈,最后放进内袋。黑笔没动。今天的事,不记人情账。
发布厅已经坐满了记者。摄像机架在前排,镜头对准主席台。周慧兰坐在中间位置,面前摆着一束新鲜百合。花是早上刚送来的,花瓣紧实,茎秆挺直。她低头整理手包时,手指有点抖。
齐砚秋坐在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她看见周慧兰把一瓶药片塞进包夹层,动作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但她听到了。那种塑料瓶和金属拉链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清楚。
主持人开始介绍近期环保督查成果。周慧兰接过话筒,声音平稳。她说数据真实可靠,整改全部到位。说到激动处,她喝了口水,手还是抖。
齐砚秋盯着她的手包。刚才那粒白色粉末还在包沿内侧,没擦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指尖,确认触感没错。
她站起来,举手示意要提问。
“我是市发改委齐砚秋。”她说,“局长刚才提到血压问题,您最近是不是换了降压药?”
全场安静了一下。周慧兰抬头看她,眼神闪了闪。
“这是私人健康信息。”她说,“不过我可以回答——没有换。”
齐砚秋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她用蓝色笔轻轻戳了下包面:“那您包里这瓶药,是医生新开的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指碰到包沿。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安眠药片替换降压药,计划持续至闭门听证结束。”
她退后一步,坐回座位。
三分钟不到,百合花瓣边缘开始泛黄。最先变色的是最外层那片,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有人小声说:“花怎么了?”镜头立刻转向桌面。
齐砚秋再次举手。
“我有个疑问。”她说,“局长办公室的花能活三个月,为什么今天的花十分钟就枯了?是不是……换了环境,也换了药?”
周慧秋说完这句话,周慧兰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想说话,但嘴唇动了几下,没出声。
药瓶从手包里滑了出来。
齐砚秋比她快一步,伸手接住手包。就在那一秒,她摸到里面有个硬物。金属的,很小。她借着身体遮挡,快速捏出来一看——一枚微型袖扣,尾号087。
她低声说:“上次见这东西,是在常务副市长领带夹里。他的编号是086。”
闪光灯亮成一片。
周慧兰脸色变了。她想抢回手包,但腿一软,整个人向前倒去。齐砚秋伸手扶住她肩膀,顺势把手包递向最近的摄像机镜头。
“请各位看清。”她说,“这不是意外,是系统性掩盖。”
救护车来得很快。两名医护人员推着轮椅进来,把周慧兰扶上去。她没说话,一直低着头。手包被警方暂扣,袖扣作为证据取走。
记者围上来问问题。
“齐主任!您是怎么发现药有问题的?”
“袖扣编号连续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背后还有谁?”
齐砚秋没回答。她站在原地,看着大屏幕上回放的画面。那朵百合已经完全枯萎,花瓣卷曲发黑,像被火烧过一样。
一名年轻女记者挤到前面。齐砚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她手里。
“去图书馆找林小满。”她说。
然后她就站着不动了。风衣左袖的墨迹在强光下特别明显。有人拍下了这个画面。
技术科的电话来了。
“监控确认,周慧兰昨天下午去过医院药房,调换了自己和同事的药品。”
“袖扣编码属于市政府统一配发批次,共十枚,已登记八枚。”
“Z.Y.账户昨晚有登录记录,IP来自环保局内部网络。”
齐砚秋听完,挂了电话。她把蓝笔拿出来,放在掌心。红笔和黑笔都收着。
大厅电子屏还在播放发布会录像。画面定格在周慧兰倒下的那一刻。她的手包打开着,袖扣露了一半。
齐砚秋盯着屏幕。
她想起糖纸上拼出的“顾问费”字样。
想起银行流水里的Z.Y.签名。
想起群聊里那句“齐砚秋必须消失”。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束象征高洁的百合,其实早就烂了根。
记者还在追问。
“齐主任!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办?”
“您有没有证据证明更多人涉案?”
“您不怕报复吗?”
她抬起眼,看向提问的人。是个戴眼镜的男记者,额头冒汗,手里的本子写满了字。
她张嘴,刚要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纪检人员走进来,手里拿着文件袋。带头的是个穿灰西装的女人,胸前别着工作牌。她径直走向齐砚秋,递出一份通知。
“请您配合调查。”她说,“关于U-7柜档案丢失案。”
齐砚秋没接。
她看着对方的眼睛。
三秒。
五秒。
她把蓝笔放进风衣口袋。
左手按住文件袋边缘。
右手抬起,指向大厅角落的摄像头。
“那个角度。”她说,“能拍到我进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