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很轻，但齐砚秋听到了。她没回头，也没动，只是把文件夹往怀里收了半寸，手指在封面边缘划了一下。
下一秒她起身，拉开门就走。
走廊灯光白得刺眼，她一边走一边掏手机，屏幕亮起时指尖有点抖。电话接通，她声音压得很低：“钱茂才动了，去机场。”
“确定？”江彻问。
“他办公室没人，车也不在地下库。清洁工说十分钟前看见他拎着黑包上了一辆商务车，车牌尾号368。”
那边沉默一瞬，“VIP通道，私人飞机。我马上到东三门。”
齐砚秋挂了电话，快步穿过走廊。电梯迟迟不来，她直接走楼梯。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单调的响，像倒计时。
十五分钟后，一辆绿色园林养护车停在机场外围绿化带旁。车窗降下一半，江彻坐在驾驶座，望远镜架在窗沿。
齐砚秋拉开车门钻进去，喘了口气。
“刚确认，钱茂才订的是开曼群岛航线，航班号NX887，十一点四十分起飞，现在正在登机。”江彻递过望远镜，“他在B区独立停机位，安保不归机场管，是私人团队。”
齐砚秋接过望远镜，调焦。画面里，钱茂才穿着深灰风衣，头戴礼帽，手里捏着一张白色登机牌。两名黑衣男子一左一右跟着他，脚步紧凑。
地勤人员站在廊桥口接人。钱茂才把登机牌递过去的一瞬间，齐砚秋眯起眼，死死盯住那张纸。
航班号、目的地、座位号——她脑子飞快记下。
就在地勤收回登机牌时，齐砚秋突然推开车门。
“你干什么！”江彻一把没抓住。
她已经冲了出去，贴着围栏边缘快速前行。前方有工作人员推着空餐车走过，她顺势从侧门混进隔离区，躲在立柱后。
廊桥入口处，一张废弃的登机牌被风吹到角落。她等巡逻员转身，立刻弯腰捡起。
纸面粗糙，油墨未干透。她指尖触到那行小字，呼吸放慢。
金手指触发：
**“账户余额与芯片园预算完全一致。”**
她猛地攥紧纸张，心跳撞在肋骨上。
不是巧合。是转移完成后的最终确认。
她抬头看向停机坪。那架银灰色私人飞机引擎已经开始预热，尾翼卷起气流，吹得地面杂物打转。
她必须离开。
转身时，江彻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三点钟方向，屋顶平台，有反光。”
她僵住。
下一秒，江彻大喊：“趴下！”
她本能扑向地面。几乎同时，一股强力气流从头顶掠过，手里的登机牌被卷起，翻着跟头飞向跑道。
她想追，却被江彻扑倒在地。
烟雾弹砸出去，白烟迅速弥漫。远处屋顶人影一闪，消失在女儿墙后。
“狙击手撤了。”江彻压低声音，“但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齐砚秋趴在地上，手撑着草地，眼睛仍盯着那张飘远的登机牌。它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后掉进排水沟，半截卡在铁栅栏外，另一半悬着，被风撕扯。
“拍下来了吗？”她问。
“拍了。航班号、目的地都录到了。”江彻摸了摸肩部，指腹沾了点血，“擦伤，不碍事。”
她没说话，掏出手机回看刚才偷拍的照片。虽然登机牌原件没了，但关键信息已记牢：NX887，开曼群岛乔治敦机场，起飞时间11:40，乘客姓名：钱茂才。
更重要的是，那句提示还在脑子里回响——**“账户余额与芯片园预算完全一致。”**
这不是洗钱。这是结算。
整个项目从立项到审批，所有资金流向，最终都汇入同一个海外账户。而现在，账户清零，人准备离境。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个药瓶底部的M，你说代表‘密送’。是谁送的？”
“不清楚。”她声音发紧，“但能让他随身带这种药的人，一定和二十年前塌方事故有关。”
江彻点头，“村民解毒剂是市疾控中心统一发放的，记录显示经办人是时任卫生局副局长——后来替人顶罪，自杀的那个。”
齐砚秋眼神一震。
B型血。和导师钢笔上的血迹一样。
她正要再问，手机震动。一条加密消息弹出：
【林小满：你让我查的2003年施工日志原始签收单，编号GC-JC-037，签收人栏有个缩写QYQ，和你名字拼音首字母一致。但签字日期是你出生那年，不可能是你本人。】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QYQ。
齐砚秋。
可她那年才六岁。
“怎么了？”江彻问。
她没回答，把消息锁进手机，抬头看向停机坪。
那架飞机正在滑行。轮子碾过地面，朝跑道尽头移动。
她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草屑。
“他们以为飞走了就安全。”她说，“但他们忘了，钱能带走，数据带不走。”
江彻也站起来，“接下来怎么办？”
“等。”她说，“等他起飞，等系统更新账户状态，等林小满定位到资金跳转节点。”
“万一他们中途改道呢？”
“不会。”她看着远去的飞机，“开曼群岛是免税港，只有那里才能完成最终清算。他一定会去。”
江彻点点头，忽然抬手按住耳机，“有人靠近。”
两人立刻蹲下，藏进绿化带深处。
一辆黑色SUV缓缓驶过，车窗贴膜，看不清里面。它在养护车附近停了几秒，又继续向前。
“是他们的人。”江彻低声说，“在找我们。”
齐砚秋握紧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航班信息页。NX887的状态变成了“已起飞”。
她右手放在大腿上，指尖开始敲击，一下，一下，越来越快。
江彻看了她一眼，“别急。”
“我不急。”她说，“我只是在算时间。”
“算什么时间？”
“从开曼落地到登录账户，至少需要两小时。林小满有足够时间追踪IP跳转路径。”
“前提是他们用固定终端登录。”
“他们会的。”她盯着天空，“这种人习惯掌控一切，不会让别人代操作。”
江彻没再说话。
远处，最后一缕尾烟消散在云层中。
齐砚秋低头看表：12:17。
距离下次财政内审会议还有五小时四十三分钟。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左手却一直没松开。掌心汗湿，贴着金属外壳发凉。
江彻靠在树干上，右手小指微微抽痛。旧伤每次阴雨天都会发作，今天格外明显。
“你说，”他忽然开口，“钱茂才会不会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
齐砚秋抬头，“什么意思？”
“私人飞机，无人护航，飞越国际水域。万一途中‘意外失联’，谁来查？”
她眼神一沉。
“你是说，有人想灭口？”
“不是有人。”江彻看着她，“是他们内部。”
齐砚秋没说话。
如果钱茂才是棋子，那么当他完成资金转移后，他的价值就结束了。
而真正的大鱼，还在岸上。
她忽然想到王世昌。昨天他还出现在市政府大楼，若无其事地参加晨会。可就在规划局长倒下的那一刻，他站在人群最后，嘴角动了一下。
不是惊讶，是放松。
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负担。
她正想着，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消息来自林小满：
【我黑进了机场离港系统，钱茂才的护照信息关联了一个加密邮箱，最后一次登录地点是——市发改委办公楼，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
齐砚秋瞳孔骤缩。
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
正是她发现药瓶刻痕、金手指说出“M代表密送”的时候。
有人在同一时间，远程登录了钱茂才的海外账户操作界面。
而那个人，就在发改委内部。
她猛地扭头看向江彻，“我们被监视了。不只是现在，是从一开始。”
江彻脸色变了。
“谁还能进你的办公室？”
“保洁、维修、领导抽查……”她摇头，“太多人了。”
“那你桌上的U盘呢？”
“换了三天一次密码，但……”她顿住，“如果他们复制了钥匙，每天趁我下班后进来拍照呢？”
江彻咬牙，“得换据点。”
“来不及了。”她盯着手机，“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追钱茂才。下一步，就是切断所有外部联系。”
江彻立刻拔掉自己手机SIM卡，“用公共WiFi传消息，每十分钟换一个热点。”
“不行。”她说，“林小满那边也需要稳定通道。我们必须留一个人在外面。”
“我去。”江彻说。
“你不合适。你是警察，行动受监控。而且你肩上有伤，容易暴露。”
“那你呢？”
她看着远处机场塔台，声音很轻：“我还有个身份——下周要去省委党校讲课的‘优秀青年干部’。”
江彻愣住。
“他们不会想到，我会主动回去。”
她站起身，拍掉身上草叶，“走吧。先离开这儿。”
江彻跟着起身，忽然伸手拦住她。
前方，那辆黑色SUV正缓缓调头，车灯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