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刚停，齐砚秋的手已经滑进风衣内袋。她没看门口，也没动桌上的三支笔。那双黑色皮鞋站在门外三秒，转身走了。走廊灯光从门缝下移开，像退潮。
她起身把门反锁，拉上窗帘。办公室立刻暗下来，只有电脑屏幕还亮着一条窄光。她摘下腕表放在桌上，秒针走动声比心跳还清楚。十分钟后，门被推开一条缝，林小满探进半个身子，脸色发白，怀里抱着一只棕色布偶熊。
“保洁说在你椅子下面发现的。”她声音压得很低，“说是新来的实习生放错地方了。”
齐砚秋没接话。她盯着布偶熊的左耳——缝线歪斜，棉絮外露，像是被人拆过又重新缝上。她伸手接过，放在桌面中央。布偶很轻，底部没有标签，也不是单位发的那种慰问品。
她从笔筒抽出蓝色钢笔，用笔尖轻轻挑开耳后接缝。棉絮被拨开，露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圆片，表面有磁吸接口，边缘刻着微型编号：XC-7B。
林小满倒吸一口气：“这是……录音器？”
齐砚秋点头。她没碰它，而是先戴上手套，再把整个布偶翻过来检查。底部缝线也有修补痕迹，但手法比耳朵粗糙。她把布偶平放，用蓝笔轻轻一戳，棉絮散开，里面没有电池或线路。
“只藏了一个接收端。”她说，“真正的设备在别处，这个只是中转。”
她取出随身MP3，是老款型号，不能联网。插上转接线，把金属片连上去。按下播放键，赵德明的声音立刻传出来，低沉平稳：
“……等督查组来了，让她背锅。就说她篡改原始数据，动机是报复调岗。陈建明那边已经准备好‘证据’。”
录音到这里就断了。没有时间戳，没有对话人，但语气像是在打电话。
林小满手抖了一下：“他们要栽赃你？”
齐砚秋没说话。她把蓝笔记在便签纸上，写下“背锅”“篡改数据”“陈建明准备证据”三个词。然后拿起红笔，在“陈建明”三个字上画了个圈。
她抬头看向窗外。对面楼顶水箱间的窗帘晃了一下，不是风吹的节奏。她眯眼看了两秒，窗帘静止了。
“包给我。”她说。
林小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背上的帆布包递过去。齐砚秋把金属片放进防水袋，塞进包夹层。那是林小满用来装扶贫材料的旧包，上面印着“扶贫攻坚”四个大字，最不起眼。
“你现在去档案室，还三份旧报表。”她说，“走楼梯，别坐电梯。到了之后不要马上回来，等我消息。”
林小满点头，抱紧包就要走。
“等等。”齐砚秋叫住她，“把布偶熊留下。”
她把布偶重新摆好，耳朵朝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拎起风衣，打开门，假装巡视楼层。
走廊空荡。她一步步往下走，眼睛扫过每一扇门。走到二楼拐角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保洁时间表更新，明早七点整，三号泵站区域全面消毒。”
她看完删掉，没回。
回到办公室，她关上门，把三支笔重新摆正。红色那支放左边，蓝色中间，黑色右边。她坐回位置，打开抽屉，拿出园区平面图。蓝笔标出三号泵站，又在东北角画个圈，对应糖纸上的坐标。
她用铅笔在废弃检修井位置打了个星号。
这时窗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雨棚上。她猛地起身冲向窗边，林小满也跟了出来。
一楼绿化带里的绿植正在晃动，叶片来回摆动，但没人影。她扫视周围窗口，三楼西角那个长期空置的小会议室引起她的注意。百叶窗缝隙里，有一点反光闪过，像是镜头盖没关严。
她立刻掏出手机，拍下角度。放大后能看到窗框边缘有一道新鲜划痕，像是最近才移动过设备。
“他们还在。”她说。
林小满站在她身后，声音发紧：“要不要报警？”
“不行。”齐砚秋摇头，“现在报警，他们只会撤得更快。我们得知道他们在拍什么，录什么，谁在背后收数据。”
她转身回办公室，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U盘，插进电脑。快速拷贝了一份假文件夹，命名为“环保整改终稿_备份”。里面全是过时资料，但修改时间显示是今天上午九点。
她拔掉U盘，放进风衣内袋。
“你去档案室的时候，把这个交给老张。”她说，“就说是我让你送的，别说是U盘。”
林小满接过，点点头。
“还有。”齐砚秋从抽屉拿出一颗柠檬味棒棒糖，撕开糖纸，在背面写下几个字：“明晚八点，换班间隙，井口见。”她把糖纸折成三角，放进林小满包里。
“如果我没联系你，明天早上八点前把这个交给江彻。地址写在他上次留的纸条上。”
林小满看着她，没说话，把糖纸收好。
办公室安静下来。齐砚秋站在窗前，盯着三楼西角那扇窗。百叶窗没再动，但窗帘底下露出一点电线边缘，垂在墙外。
她拿起蓝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一条线，连接三个点：布偶熊、三号泵站、西角会议室。在线条尽头写下两个字：Q.M.C。
门突然响了。不是敲门，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她立刻把笔记本合上，塞进抽屉。林小满站到她身后半步。
门开了。一个穿工装的男人站在外面，手里拿着工具箱。
“修空调的。”他说，“接到报修单，说三楼办公室制冷异常。”
齐砚秋看着他胸口的工作牌，没有照片，编号模糊。
“我们这儿没报修。”她说。
“系统派单。”男人往前一步，“说是紧急处理，不然影响设备运行。”
他脚刚踏进来，齐砚秋就挡在门口。
“我现在需要签字确认维修记录。”她说，“你先等一下。”
她转身拿笔，顺手把风衣搭在椅背上，遮住桌上的布偶熊。红笔在手，她走出门，让门虚掩着。
走廊灯照在工作牌上，编号尾数是673，和后勤登记册对不上。
“你归哪个维修队管？”她问。
“市政工程二队。”男人回答。
“队长是谁？”
“李强。”
齐砚秋笑了下：“李强上个月退休了。”
男人眼神闪了一下。
她没再多说，转身回办公室，把门关上，反锁。
林小满站在原地没动：“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齐砚秋走到桌前，把布偶熊拎起来，从底部撕开一道更大的口子。棉絮掉出来，里面还藏着一小块电路板，连着天线。
“这不是普通窃听。”她说，“是双向监听，能远程启动麦克风。”
她把电路板取出来，放进另一个防水袋，塞进林小满的帆布包夹层。
“你走吧。”她说，“记住，别回头。”
林小满点头，开门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齐砚秋站在窗前，看着她穿过院子，走进档案楼侧门。她低头看表，十一点二十七分。
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我在三楼东侧窗边。”她说，“有人在西角会议室架了设备，拍我的办公室。”
对方沉默两秒：“收到。”
她挂掉电话，把手机关机。
然后她从笔筒抽出黑笔，在日历明天的位置写下“8:00”，圈起来。又在旁边加一行小字：**井口见**。
她把三支笔并排放在桌角，动作和之前一样。但这次，她把蓝笔稍微往外挪了一点。
窗外，绿化带的绿植终于停了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