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三溥当真关心那位张大人,一碰面就问起这事。
姜绾有些微觉着怪异,低头看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木桶,又觉着或许是恰好在此碰上,寒暄罢了,打消心中的疑虑,也随口道,“今日没能进府,不过在府衙外听人说有太医院的人来了,邢大人不必太过担心,张大人不会有事的。”
邢三溥却很是执着,搓着手道:“是不是府衙外的官差不通传?他们有时是会如此——”
他干咳两声,露出门儿清的神情,半晌从身上拿了个东西出来,“我这儿有封盖了印鉴的文书,姜姑娘你带上,他们便不会拦着了。”
“还请姜姑娘务必相救,张大人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在西南镇守三年,离开的时候全部家当连半辆马车都装不满……若是缺少药钱,邢某月奉虽不多,也愿尽绵薄之力。”
邢三溥接着递过来一个小匣子,打开来,里头是码放整齐的银元宝。
一个驿站小小的驿丞,能拿得出这许多银元宝?
即便是筹集来的,可是为了一个与他根本没有多大关系的故乡父母官……
这官再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还是超乎她对常人的理解了。
姜绾才打消的疑惑又渐渐冒了出来,她不动声色,只拿了文书,匣子没有接,“邢大人还是拿回去吧,既是吴大人请大夫,诊金我自会和他讨。”
邢三溥似是没想到这么多银元宝竟然有人会拒绝,但他并没有露出不对的神色来,而是顺势把匣子合上抱在怀里,“是邢某唐突了,姜姑娘肯去府衙给张大人看诊,是西南百姓的福气,对了,我们西南有一种青果,制成果脯十分味甜,入口可去苦味,我看那位公子每日服药,晚些送些青果去,二位也尝尝。”
邢三溥没有多留,也没有多说更多,提了句要给她送些家乡的果子,便告辞离开。
邢三浦走远,岳清风终于不再埋头整理柴火,探过身也瞄了一眼,道:“这位张大人,官声不错啊,西南离这儿老远,还有人私下为他奔走。”
这倒可能是真的,今日小羽毛也说过是个大功德。
大功德?
姜绾顿住。
今日事杂,白日在城里时她没反应过来,这时才觉出有些不对来。
既然小羽毛说了是个大功德,那么也就是说这位张大人的确是需要诊治的,可是白日在巷子里时,她从陈叔那里听到的,分明是张大人没事,这次求医只是借他做个幌子,为的是等京中来人把吴林的宝贝秘密送回涼京的。
她相信小羽毛不会骗她,但陈叔也完全没有必要撒谎,这里头到底问题到底在哪?
还有这个邢三溥,银子的事暂不说,为何执着于要让她非去看张大人不可。
她不觉抬头看向二楼陈邵君的房间,那里还亮着灯,她把岳清风喊来,“一炷香后你上去把孟迟叫醒,让他把药浴泡了,盯着他泡足半个时辰,别少了,少了时辰药无效。”
岳清风应了,她才折返回二楼,往陈邵君房间走去。
陈邵君正在屋里点着油灯看账本,门和窗都没关严实,姜绾刚抬起手要敲门,他早从窗户看到她了,起身来拉开门,“这么晚了,有事?”
“是河底发现金矿的事吗?我已呈报给陛下,要下河准备的事不少,怎么也得等到夏秋交际,河水减缓时候了。”
姜绾却不是为着这个来的,“那事你先准备着,到时候提前与我说一声就是。今日有别的事,那位张大人……有些蹊跷,进去说。”
姜绾看他屋里没其他人,走进去后刻意避开了桌子上摊开的账册,坐到了窗边,陈邵君犹豫了片刻,大半夜还是不好关上门,叫来苍杌守在门外,才进屋去给姜绾倒了杯热茶。
“张大人怎么了?”
姜绾隐去小羽毛,把自己的疑惑说了,还提了邢三溥给她送银子的事。
“你今日去府衙,可有见到张大人本人?”
“尚未。”陈邵君一面回答她,一面仔细回忆白日在府衙的经过,“送了太医入府衙,我只见到了吴大人,他告诉我张大人并不在府衙后院住着,而是另寻了清净地休养,并让人把太医接走,留下我说话。”
“不过,我留了三人跟着太医同去,若是有顾虑,我传信让人回个话,便知真假。”
“好。”
姜绾对此有些在意,陈邵君当即让苍杌准备好信鸽,连夜就把消息送了出去。
鸽子送出去,等待的时间颇有些长,那边孟迟已经泡过了药浴,人突然有了精神,听说姜绾还在陈邵君屋里,抱着一个筐子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