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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终于摁住了我爹。
“孩子爹，我们先去卫生站！”
爹妈确实心疼，甚至都懒得打骂我了。
围着小俊，急切准备着去找医生。
我看着这恩爱的一家人：
“他掉根毛比掉了半条命的我还重要！”
“我被困在火灾时你们在干什么！”
田小俊像块破烂抹布，眼睛肿得像猴子红屁股，嘴里还不忘抽泣着博可怜。
“爹妈，你们别急，肯定没事的。我相信姐姐不会下手那么狠的。”
不，我确实想你瞎掉。
我妈又热泪盈眶：“儿子太懂事了，受人欺负了还那么善良。”
“走，去卫生站，趁这会大家都还在看电影。”
果然是“死要面子”的爹。
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交代我。
“把门锁好，东西掉了就把你卖了。但凡小俊的眼睛有点事，我一定让你好看。”
那晚，没有这三个人在家里。
我睡了一把安稳觉。
次日三人回来时，田小俊也没什么事。
这次他们只是骂骂咧咧几句，也没有多找我麻烦了。
田小俊咬牙看着我，觉得很不公平，眼神里说着“凭什么你没有受到惩罚”。
本来就只是有点辣眼睛而已。
爹妈那溢出来的担忧和爱才这么上纲上线，那点伤甚至比不上我掉个脚指甲。
但是我知道，根本原因是我爹三年的队长任期快满了。
最近忙着给村民送礼品，立贤良人设，懒得花精力在我身上罢了。
按照以前，我犯了一个小小的错，我爹的神经就立刻绷得很紧，引发家庭战争。
更别说我抹药在田小俊眼睛上，简直滔天大罪。
而田小俊犯再大的错误都可以原谅。
哦不是原谅，而是不可能犯错。
比如，他们永远不信田小俊放火烧我，还故意将我反锁在房间。
挺好笑的。
脑子被烧坏了，确实很舒服。
要不发更多疯吧，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弥补以前受的委屈了。
农村，闲言碎语最可怕。
更别说对于我爹这种想立威信，谋队长位置的人。
要是村里的人知道了他背地里的样子会怎样呢。
于是，在队长选举投票前一天，我写了许多小纸条，悄悄放在村委会会议室的桌子抽屉里。
翻窗户离开后，我高高兴兴走在乡间小路上，等着明天看好戏。
在一个转角处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生。
他衣着整洁，戴着眼镜，文质彬彬。
“对不起对不起。”
“琳子，我是江文。”
我当然知道江文，他就是我爸骂我鬼混的隔壁男孩，父母都是老师，家教严，总是窝在家里看书做题。
回家快一个月了，第一次看到他。
“村里人说你失忆了，你记不起我了？”
他拉着我坐在小河边，给我讲了以前一起玩泥巴，做柳帽，踢沙包的往事。
我当然记得，但是我就是想再听他说一遍。
虽然不记得他讲的细节，但是看他在夕阳下讲得那么喜悦，我的心间也透进一缕缕阳光。
“琳子，你拿着，这是笔和纸。你最近都没给我分享你的作文咯。”
我生涩地说了声谢谢。
“你上次给我说你爹把你的作文烧了，没关系，重新写哇。”
“对了，你什么时候继续读书呀。”
我全程寡言少语，看着他善意的脸庞。
从火灾回来过后我接触的都是烂透了的人和事。
但是江文对我悲惨的经历不多作圣人哀怜，对施以暴戾的人也不多作抱怨讽刺。
他让我忆起曾经生活的美好，关心我除了糟糕生活以外的事。
临别前，他还说：“你作文写得好，以后可以当语文老师呀！”
那晚，我攥着江文给我的纸和笔，安稳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村里鸟语花香。
到了我爹翘首以盼的大会，他头发往两边梳，站得笔直：
“大家好！我是候选人田佑德，我奶给我取这名就希望我当个有德行的人，非常荣幸能够……竞选纲领和对村庄发展的承诺……共创美好未来！谢谢大家！”
喝彩声和鼓掌声之间，有些村民摸到了我放的纸条。
其实也没写什么，只是两行字：
“田佑德身为队长，没帮自己哥哥争地？看着哥哥被人砍死？”
“难道是自己生不出儿子来，想趁势收留侄儿吗？”
其实我没有肯定地污蔑他，只是发出疑问而已。
渐渐，会议下的人都被挑拨起来，窸窸窣窣地开始说自己的猜想。
“李莲每天都把田小俊抱那么稳，是不是早就想抢过来了。”
“是不是真的哦。”
“那天我看到琳子手上的肉都还是红的，又在给他们小俊洗衣服，太惨咯。”
“哎呀我平时看他人多好的嘛。”
“哪晓得，田队长对自己女娃可能真的那么毒嘞，我上次看到肉都只给小俊吃。”
我爹最喜欢村里人尊敬地喊他田队长，却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也会被人这么议论吧。
“这是哪个写的，站出来！”
我爹勃然大怒，但是转瞬就整理了自己的模样。
“大家不要看这些，肯定被哪个嫉妒我了，专门写这个害我的。”
小纸条当然不至于让他落选，因为今年他不仅发了蛋，还发了油米给村民。
只要让他悲愤于自己威信受损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毕竟村长也在，口碑不好还能当队长，稍微一问就知道田佑德给大家发好处了。
那晚，一靠近家门口，我就看到我爹疯狂摔东西的背影。
以前我写字他看着不爽就撕掉，联系起我最近的叛逆，百分之三百认定是我写的。
让他丢那么大个人，不管我怎么反抗，都会被摁着打，最后被撕成碎片。
田小俊那个家，我是指定不能回了。
于是，我转头离开，去了奶奶家。
奶奶没有多说什么，收留了我。
眼前这个由泥土、干草堆积而成的简易床铺，对我来说象征着自由。
“要是不习惯，也可以再回他们那个家。”
“奶奶，我睡猪圈也行。”
生如尘土，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
……
第三天，村里就传开了我爹继任队长的消息，小纸条的事只是损他尊严和微信，臊皮而已，但基本上不影响他当队长。
不过，村里以后都飘着流言了。
再加上我住奶奶家去了，村里的人都开始说田佑德虐待亲女儿，偏爱养子。
我不回家，就等于公开表现自己彻底的反抗了。
爹娘当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
刚离家那段时间，他总惦记着抓我回去。
要是以前，他一出现，为了少挨打挨骂，我肯定被吓得马上认罪。
但是现在我就是个没有判断力的傻子，就往屋里跑，躲起来。
任他对着我们这个破房子乱叫，砸石头。
“滚回来喂猪，院里的粪都不知道堆了多高了。”
“该插苗了，你还不回来做事。”
“在奶这待爽了，回去给弟弟做饭了，他上学要自己带饭。”
“快点跑到村头去给我买包盐。”
……
田小俊心里窃喜把我赶出家，但是又不放弃拱火。
“琳姐，虽然你搬出去了就自由了，但是也不该忘了爹妈养你的恩情。”
田小俊把我爹的情绪拿捏得死死的。
他知道我爹把我当物品掌控，故意强调我获得了自主权，来激起我爹的占有欲。
以前我一旦有逆反他意见的征兆，我爹就火冒三丈，把我教训得像认错的小狗才会满意。
现在迎面撞见他，不管是什么样的言语攻击和暴力攻击，我都不管，看见他们都跑。
打不过，躲就是了。
人不要脸，可以少一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