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的会长向来都是世袭制，为云家独当，此刻，也没有人会因为云镜的年龄与资历，去质疑他所拥有的权利与地位。
“成副，有话直说嘛。”云镜笑笑。
“这是唐浔本次心理考核的内容，请您过目。”
云镜随手翻了翻，“这些林叔叔已经发给我看过了，唔……言辞恳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成啸沉痛道，“哪里没有问题，唐浔他明明就是在规避问题，存有异心！而且……我觉得林国生向唐浔泄露考核题目！”
“哦？”云镜坐了起来，看向林国生，“有这回事吗？”
林国生十分淡然，“我没有做过这件事。”
云镜又看向成啸，“你看。”
“动嘴说说当然简单！还请会长彻查。”
“唔……那好，查，那有关唐浔的事等考查结果出来后再谈。可以吗？”
成啸立马觉得一口气上不来了，明明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过后再谈，他沉了沉气，“会长！唐浔他是个隐患！不能留啊！”
云镜张嘴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看来相比于强大的力量，成副会长更喜欢强大的安全感。”
“我这是为了所有人考虑！”
“好了，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云镜接着道，“成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我怀疑林国生伙同驱魔师攻击我！”
“哦？”
成啸这时又从身后拿出凶证——苹果！
云镜点点头，“这事我听说了，可是凶手不只是个小孩吗？”
“可这上面有林国生的灵力轨迹！何况他一个小孩如何穿透我的灵力屏障？”他看向林国生，只等这人的应答。
林国生接过苹果看了看，有点疑惑地看向成啸，“你有证据这灵力轨迹是当天留下的吗？这只能证明我动过这个苹果而已。”
成啸简直震惊了，“你居然不承认？”
云镜拍拍桌子，“算了算了，既然没有证据，那就等证据出来了再定罪。”
他话虽如此，可是谁都知道，这证据怕是永远不能来了。
“那，那个攻击我的小兔崽子总得定罪吧，这可是众目睽睽。”
“那是自然。”云镜靠在椅子上，“成副，你先说说你的意见。”
成啸喘了口气，“按照《白象法》，恶意攻击高级长官，蓄谋打乱重要考核。应该关进阻灵监狱，有期徒刑3至5年。”
云镜又看向林国生，“林叔叔，你的意见呢？”
“依我看，小孩子不小心而为之，那就——半天。”
成啸气得一口老血吐出来，“不可能！他至少也得——”
林国生：“半天。”
成啸：“那减一半，一年半！”
林国生：“半天。”
成啸：“一年！你别欺人太甚！”
林国生：“半天。”
成啸：“会长你看他！”
“好了好了。”云镜摸了摸脑袋，像是有点苦恼，“那这样吧，我折中……一个——星期好了。既能保住副会长的威严，又惩戒了凶手。就这么定了，还有事说吗？”
成啸：“……没了。”
“那挺好，副会长请走吧。”
成啸狠狠地剜了眼林国生，走了。
房间里的气氛立马沉寂下来，七八点的朝阳努力的发散着光芒，却又无法给人带来希望。
云镜原本笑盈盈的脸也沉静下来，“林叔叔，其实成副会长说的，我也希望你能听进去一些。”
“自然有听。”
云镜道：“其实唐浔的事情我也想了很久。我甚至在想，二十年前是不是该直接除了他，以绝后患。而不是只摘除他部分记忆，还留下该死的后遗症。”
“会长太过谨小慎微了。唐浔的力量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他的出现甚至很多年前就直接扭转了这场斗争的局面。”
云镜意味不明笑了笑，“对伟大人物的忘恩负义。林叔叔你是想这样说吧？”
“对伟大人物的忘恩负义，是成熟的标志。”
云镜看着林国生，“可是这个伟大人物已经不再愿意伟大了，甚至不愿意再去天幕，他不再忠于协会，他失去了我们创造他的价值。”
“可唐浔也不只是单纯的杀戮兵器，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至少现在，他还是在替协会追杀七王。”
云镜这时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对，他还在追杀七王。可这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吗？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林叔叔，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您。相比您，成啸不过是参与了唐浔的一点过程，就已经如此惶惶不安，想要杀掉他了。可您不同，您是参与全程的欺骗他，就没想过他哪天知道了，便会反戈相向吗？”
林国生微微低头，“等他知道了，一切已经结束了。”
云镜却突然问道，“可您舍得吗？谁都知道，您对唐浔视若己出啊。”
林国生一愣，“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他能组建家庭，幸福安稳，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云镜不再追问，“美好的愿景罢了。我姑且再给你三年时间。这其中的变量太多，我们承担不了他知道真相后盛怒，乃至仇恨的后果，随时准备回收唐理，我已经在着手给它寻找下一任主人了。”
“是……”
林国生走出会长室，他同样不想欺骗唐浔，并且每每想此心脏都会有一阵闷缩的痛。他没有办公室，反而一步一步的，到达了协会的最底层——英武堂。
入眼是皆是白色，连白炽的灯光都亮得晃眼。一切的光芒之下，映照的是多如沙砾的墓碑。
这累累白骨，已经多到另人害怕程度，但还是在与日俱增。林国生是无比地想要永远地结束这战争，结束这死亡，结束这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痛苦。
他缓慢地走到其中一个墓碑前蹲了下来，上面镶嵌的照片里，是个笑容明媚的能够闪花眼的男孩子。
这是他的孩子，林焰。
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林国生蹲坐在墓碑前，手指缓缓地抚上林焰的照片，蜷缩着的背影像是一下苍老了几十岁，不仅不庄严难测，甚至还十分柔弱。
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深沉地，凝重地，望着眼前的男孩。
林焰是被他利用而死，作为他伟大的平息这场战争的计划中的一环。所以他不说话，不给自己道歉的机会，只是沉沉地望着，让痛苦与愧疚在漫长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地凌迟着他的血肉。
他痛吗？他当然痛，可他要完成这任务，永远地泯灭这战争与痛苦。即使是要利用他视如己出的唐浔，即使是要让他再次经历曾经撕扯血肉的痛苦。他也会坚定信念，永远地，不择手段地朝着这个目标进发。
他为此而活，且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