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是卢灿的老巢,待在香江,他一般都不会太忙。
大家都了解他的尿性——不喜欢出席活动,拒绝次数多了,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给卢灿发邀请,即便有什么场面上的活动,大多请他爷爷卢嘉锡出场。
至于公司的事务,其实也不多。那些职业经理人拿着高昂的薪水就必须展现与薪水相匹配的能力,最终呈现到卢灿面前的决策,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所要做的也就是签个字而已。
整个十月,能让卢灿上心的事,无非是与黄碧云一起,重新梳理卢家旧事。
八月份,黄碧云接受卢家邀请,编撰纪实类文学《百年家族》。
小姑娘做事很认真,辞去立法会议员助理一职,专门去江门石头乡(现改名莲花镇)卢氏老宅住了两个月,又去江门市档案馆,查阅地方志,在当地收集卢氏家族老资料。
卢嘉锡对这件事很在意,一再叮嘱国内的卢伟阔卢熔军等人,一定要配合好黄碧云的工作。
十月中旬,黄碧云回港
这会儿正在卢家人的帮助下,整编梳理呢。
当然,这项工作卢灿只能敲敲边鼓,更主要的参与者是卢嘉锡、卢嘉誉、谭乐和王鼎新四人。
这四位老者,基本上能复原1900年以后卢家所发生的一切,但卢观恒是在乾隆年间发迹,卢家从乾隆朝晚期到1900年这一百多年的历史,相对模糊。
对于黄碧云而言,难点可不止这一点。
卢家在这两百年中,可是出了不少败家子,兄弟阋墙勾心斗角更不少见,甚至还有一些绝对丑闻,譬如有确切证据显示,第二次鸦片战争中,卢家广利行有人做走狗,带领英国军队查抄巡抚叶名琛的府衙……这些内容要不要写?
黄碧云建议用纪实的笔调来处理,可卢嘉誉和王鼎新却认为能不要提就不提,实在避不开就一笔带过,卢嘉锡和谭乐则举棋不定。
这让黄碧云很苦恼,来德银投资大厦找卢灿“诉苦”。
温碧璃帮她泡了杯茶,在旁边坐下来,听听八卦,当然,可能还夹有其他小心思——黄碧云不算大美女,但书卷味极浓,气质很好。
听黄碧云说完她的烦恼,卢灿笑了笑,抬手请茶,同时开口说道,“我想要的是一本既能相对真实的描述卢家先人的作品,既能拿出来让后人缅怀,同时也能给后人警示。所以……你不用忌讳‘为尊者讳’那一套。怎么,祖上出了败家子就不能说?”
“依我看,筚路蓝缕创业固然感人,可真正对后辈有教育意义的,莫过于那些败家子如何败家的真实事迹。这才是我为什么请你出这本作品的真正用意!所以,不但不能用春秋笔法,你还得好好写、详细写,才能真正警示卢家后来人!”
“OK!我明白。”卢灿能这么说,黄碧云顿时轻松起来。
旋即又笑问,“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适当创作?如果想要警示或者给人鼓舞,最好的方式是有故事串联,刚好令祖上有一段历史较为空白,材料不多……你看合适吗?”
卢灿笑了笑,明白黄碧云的意思。
黄碧云偏文人,虽然这是行活,可她依旧想要在这本纪实文学中塞入一些自己的想法,或者说她认为这一题材能做成一部反应清中后期到现代的商业变迁和民族变迁的时代雄文。
刚好,卢灿也不希望这部家族史变成流水账,便点点头,“对于卢观恒老祖和卢文锦卢文举老祖,不需要脸谱化和神化。至于其他人……在人物关系之间的故事中,你有很大创作空间,不用忌讳太多。至于我爷爷那边……我会劝说!”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卢家立族老祖卢观恒以及将卢家发扬光大的卢文举和卢文锦两位老祖,写具体就行,不要胡编乱造,至于其他人,不重要。
“还有,你奶奶很传奇……要不要如实写?”黄碧云在查阅资料时,隐约知道一些卢灿奶奶事迹,她很想将这部分内容写入,但卢嘉锡不赞同,于是来怂恿卢灿。
卢灿抬手制止,“写到我爷爷南下香江即可,后续部分……你不用考虑,起码等我……老了再说。”
原本他想说等爷爷仙逝,觉得不合适。
黄碧云有些失望,哦了一声,点点头。
温碧璃一直没说话,等黄碧云走后,才问卢灿,“阿灿,爷爷为什么避讳提及奶奶?”
卢灿撑着胳膊,想了会后叹了口气,“这是爷爷的心结。老爷子一直很内疚,认为当年的祸事,他有很大责任。”
温碧玉没懂,“爷爷有什么责任?”
自从卢灿去年走过一趟比利时,见到奶奶的几位亲戚,回港后,卢嘉锡偶尔也会和他聊几句往事,虽然不系统,但卢灿依旧能听出一些内容。
爷爷的自责,主要体现在两处。
第一,因为回荷兰探亲一事,奶奶夏洛特和爷爷卢嘉锡两人大吵一架。夏洛特的个性有些倔强和高傲,她认为卢嘉锡在干涉她的私事,反而坚定她要带儿子儿媳回荷兰的决心。
在卢嘉锡看来,当时如果自己换一种方式,可能会有所改变。
这种心底的自我忏悔很可怕,特别是最亲密的家人们因此辞世后,懊恼、悔恨等情绪会表现得非常强烈。卢嘉锡原本就不是外向型性格,这种情绪被压抑得很深,他自己已经完全不想触及。
另一个原因,王鼎新聊过一次,那就是奶奶夏洛特的遗骨处理。
两架飞机相撞,现场燃起大火,几乎找不到遗骸,荷兰航空公司迫于压力,还是将部分灰烬封装在骨灰盒,送给逝者家属以供凭吊。
奶奶夏洛特的骨灰处理,出现纠纷。
奥托等人认为,遗骸骨灰应该入葬位于荷兰的弗朗茨家族墓园,择机再迁往奥地利的皇室陵园。此时的卢嘉锡又怎会答应这件事——他潜意识中,除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外,最恨的就是弗朗茨家族——卢嘉锡认为以奥托为代表的弗朗茨家族的种种做法,是导致夏洛特三人发生意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双方大吵一架后,卢嘉锡带着三人的骨灰盒,愤然回家。
越沉默的人,恨一个人越久!
即便是十年时间,也难以化解——上次卡尔来香江,卢嘉锡依然拒绝对方上门拜会。
这只是卢灿猜测的两个原因,当然,可能还存在其他因素,那需要等卢嘉锡自己走出心底牢梏,才有可能对外人讲述。
当然,即便没这层因素,卢灿也支持将这本纪实类家族作品,写到爷爷南下为止。
毕竟,再往下写,就会写到自己,而自己还年轻,出什么传记?
………………
除了沙田大院,卢灿最喜欢去的是薇薇安那里,几乎每周都要去转一圈,或吃饭或留宿。
薇薇安属于那种安静的女人,没多少野心,也不爱钻营。
别看她上辈子挺出名,其实她的表演不值得称道,连个金像奖提名都没拿到,至于唱歌,典型的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就中音能听听,能出名,更得益于她的气质、身材与外貌。
卢灿也曾开玩笑,劝她去当歌手,结果人家根本没那心思,唱歌纯粹就是一爱好。
她在工作之余更喜欢画点服装设计稿,但又不向嘉丽服饰投送,学过一段时间插花,但没能坚持下来,真正算得上喜欢的,大约有油画、水彩和美式台球。
她在油画水彩方面,拜师香江艺术学院特聘讲师黄蒙田先生,半山别墅中,还特别设计一间画室用于练习绘画,态度很端正,几乎每天都要画一两张。
至于美式台球……她真的有些天赋。
上中学时,她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球王”,女孩子逃课打台球,绝对罕见,但她干过。别墅的健身房,特别增设一件球室,摆放着一张花式桌和一张标准斯诺克球案。
美式台球其实就是后世国内流行的街头桌球,卢灿自认水平不低,但和她打,几乎场场被虐,即便偶尔赢一两局,也存在着被放水的可能。
今天中午卢灿来蹭饭,照例陪薇薇安来一局。
桌案上,属于卢灿的色球还剩下三粒,薇薇安的彩球只有一粒,但贴库,想要打进难度不小。薇薇安围着贴库彩球和白球转了一圈找好角度,单腿撑地,整个人虚趴于桌案,准备蹭个角度,往袋口赶。
这个姿势太诱惑……
卢灿瞅了眼房间门,虚掩着,挺好!晴婶和别墅佣人都知道两人在打桌球,应该不会来打扰。
他蹑手蹑脚来到薇薇安身后,正准备行动……
薇薇安握着球杆,往后提拉,正准备推杆……
好巧不巧,杆头正正的捣在卢灿小腹处。不疼,但不影响他哇地大叫一声,就势整个身体压在薇薇安的后背上。
“不会吧……碰到哪儿?”
薇薇安吓一跳,还以为捣在罩门上呢,慌忙扭头,却被男人探头噙住嘴唇,再然后,两只手从身体与桌案之间的空隙中钻进来……再傻也知道卢灿想干什么。
这种非常规空间,很能调动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