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夏天之后，丁欢老爷子的身体，终于有所好转。
可能是在家歇息一年时间，有些无聊，老爷子静极思动，再度回维德拍卖上班。
工作之余，喜欢领着两位弟子候作岩和汪洁在维德拍卖库房练手——老爷子不怎么擅长理论，更喜欢在上手锻炼时，加一点拨，因此，做他的弟子，必须要有相当高的悟性。
别看最开始的时候，候作岩的基础不如汪洁，但他的悟性更高，进步也就比汪洁更快。
八月，路易吉·贝利尼在佛罗伦萨举办的“第二届世界文物国际博览会”，即将召开。维德拍卖筹集一批不错的古董艺术品，前往参会。丁欢老爷子没去，但他向许佳闻推荐了候作岩。
候作岩正式出道。
至于汪洁，丁老打算再带上一两年，夯实她的上手感觉和经验。
佛罗伦萨是欧洲历史名城，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发祥地，十五十六世纪时，更是欧洲的艺术中心，即便是今天，这里依然是欧洲文化中心之一。全市一共拥有五十多家较为知名的美术馆和博物馆，还有无法统计数量的私人藏馆，以及分布在城市左边的六座大规模艺术品交易市场。
所有这些，促使佛罗伦萨成为欧洲大陆第一，全球第三大艺术品交易市场。也因此，难以计量的中国乃至亚洲的艺术品、文物，最终都流向佛罗伦萨，再分散销售开来。
候作岩第一次来佛罗伦萨，被这里大量的中世纪古建筑和繁盛的艺术品交易迷住，趁着展览会的间隙，他时不时出门，浪荡在佛罗伦萨街头，领略异域风情。
这天傍晚，展览会闭馆后，候作岩再度出门，前往佛罗伦萨中央集市。
中央市场位于圣劳伦佐教堂附近一栋巨大的绿色中世纪建筑中，是佛罗伦萨最大的市场，内设美食城、百货、纺织品以及艺术品等多个区域，每天十点钟开门，营业到晚上十二点。
候作岩的目标，自然是艺术品区域。
经过丁老两年时间的调教，候作岩的眼力相当不错，前些天在这片市场捡漏成功——以区区五十万里拉，折合港币两千的价格，入手一尊清代“莫臣氏”蚰耳老铜香炉。
说起“莫臣氏”铜香炉，挺有意思，算是中国铜炉发展史上的一大谜团之一。
莫臣氏香炉，算是铜明清时期香炉品类中出现频率较高的一类，而且，流传在世的莫臣氏香炉，普遍具有较高的工艺水准，铜质精纯细腻，皮色柔匀清丽，款识端正大方。
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私家铸炉。
翻遍中国历史都没有“莫臣”的姓氏，所以，“莫臣氏”肯定不是姓氏，也能肯定不是“纪年”，更不像“记事”。问题来了，“莫臣氏”的款识，究竟什么含义？
目前有两种观点。
其一是以王世襄老爷子为代表的“明志”论。他在《自珍集》中提到，“莫臣”有“不食周栗之意”，意在明志。
其二是以工艺美术院副院长，央美教授陈瑞林为代表的“隐门”论。
他认为，现存几尊“莫臣氏”香炉，从明末到清早中期，跨越一百多年，不可能是某个人的“明志”款识！最大的可能是某些文人志士不满于清廷统治，隐逸山野道观，形成类似于“反清复明”的隐秘组织，以“莫臣氏”为款识，铸造他们隐居的道观香炉。
两种论调，各有拥趸。
尽管没有统一结论，但“莫臣氏”香炉，一向被业界视为铜炉中的精品之作。
两千港币买一尊莫臣氏铜炉，绝对是超级大漏。
这不，候作岩再度来到之前捡漏的店面，想要在这家幸运店铺，再度复制一遍前些日子的奇迹——这几乎是古玩行捡漏人的普遍心理。
还别说，在这家不大的店铺中，候作岩再度看上一件老东西。
一枚灰褐色的、似玉非玉的戒指，混在一堆灰扑扑的杂物中。
这东西，他见过，甚至不止一枚。
宗越宗老在他师傅生病期间，暂代维德拍卖鉴定总监。老爷子对他和师妹汪洁很是照顾，经常提点两人。有一次，他去宗老办公室请教，无意间瞥见宗老正在把玩四枚石质方形戒指。
他还好奇地追问一句，不过，宗老没细说。
候作岩确信，眼前这枚石质戒指，与宗老把玩的那四枚，一模一样！尽管不知道这枚戒指什么玩意，候作岩还是决定将其买下，回港后送给宗老，想来老爷子一定喜欢。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候作岩以五万里拉的价格，买下这枚灵子戒。
候作岩不知道的是，还有一枚秦墨玉所制的钜子令戒，在卢灿手中。
至此，全部五枚灵子戒以及一枚钜子令，漂泊两千年，因缘际会，再次全部汇聚到卢灿这里。
卢灿暂时还不知道此事。
…………
八月底，大约是洛杉矶一年最热的时节。
温碧璃待产在即。
温家人肯定要等到孩子出生，她二哥温嘉铭实在闲着无聊，带着几位安保成员，非要在庄园的小湖边，搭建一座木码头，说什么等石头他们长大，还能在湖上划船什么的。
一帮人在湖边忙活几天，终于将木栈台搭好，还砍伐几棵树做了个平底龙舟船。
这会儿在水上庆祝呢。
温嘉铭的水性很好，踩着水花，表演水中翻跟斗，颇有些浪里白条的风采。
周围还有其他几人以及几名庄园雇工在叫好。
这座小湖泊，面积不大，不到四英亩，约合二十来亩，是詹姆斯·史都华修建波莫纳庄园时开挖的人工湖，引入波尔丘恩库拉河河水，为整座庄园的农作物和牲畜提供水源。
修建之初，最深处也只有三米，因为当时条件有限，没有夯实湖底，更没有使用水泥抹底，只是用砂石铺了一层。据管家推测，经过三十多年的沉降，现在最深处大概率会超过四米。
卢灿和老布鲁格，坐在客舍的二楼阳台聊天，湖面就在他的视线范围，湖水中一帮男人的欢笑，很清晰地传到这边。
温嘉铭没什么心机，在卢灿的扶持下，成立一家物流公司，承包了青衣岛码头的货柜搬运业务，手下养着两百来名以调景岭安保队为核心的员工，算是纳德轩安保的外围组织。
这几年干得还不错。
卢灿正看着呢，旁边的老布鲁格端着烟斗喷出一股烟雾。
“维文，东芝的事，我们可以下场了，再晚……只怕我们的重要性，很难体现……”
没错，两人刚才聊的是巴黎协定组织对东芝的处罚决定。老布鲁格这次来波莫纳庄园，就是找卢灿商量，如何从这次处罚中，找东芝要好处！
这次处罚，很严厉的。
受美国胁迫，东京警视厅直接闯入东芝总部抓人，现场抓走两大事业部部长林隆二和谷村弘明。东洋首相中曾根康弘被迫这种“危害双边安全”的行为，亲自向美国道歉，东京方面还耗资一亿日元在北美五十四家媒体刊登忏悔广告。
东芝所有在美国的资产被冻结，工厂被封禁，五到十年内不允许东芝商品出现在北美市场。
负责牵线的和光贸易公司，直接被东京勒令解散。
除此之外，负责走账的挪威挪威康士堡公司驻莫斯科分公司被解散，该公司所有对东欧的业务都必须中止。挪威为了推卸责任，还驱逐苏盟的一位外交官和三名贸易代表，引起一系列外交纠纷。
这些事都发生在过去的两个月内。
卢灿还知道，这一事件导致中国意外受伤——自此以后西方国家向中国出口稍微先进一些的精密仪器，要么会带上“定位”装置，要么是“全封闭”只有他们自己的工程师才能拆卸。
这些举措，令国内进口设备的“逆向工程”，严重受阻。
卢灿收回目光，背着手，没有直接回答布鲁格，反问道，“你有把握能做到哪些？”
“不是……我。”老布鲁格摇摇头，“东芝总部和东洋政府，过去几个月在美国疯狂公关，有些成效。几家大型公关公司，他们都找过，包括我们。应该说……集合几家的力量。”
“最终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们公司内部评估过……”
“将惩罚的对象，从东芝总部转移到东芝机械，还是可以实现的。”
这已经是很大的成果，可以做筹码！卢灿点了点头，等老布鲁格继续。
“还有就是……东芝产品禁止进入北美的年限，也可以做点文章。”
说到这儿，老布鲁格耸耸肩，“你知道的，北美的国会议员每隔两年会置换三分之一成员，这就是机会。公关力度足够的话，大概率能将禁止年限从5—10年，缩短为3—5年。”
“此外，东芝在美工厂的生产解禁，也应该能做到……”
老布鲁格又罗列了几条可以公关的点，包括东芝在美工厂的生产解禁——东芝在美国拥有四家工厂，合计一万两千多名雇工，这些人因为东芝工厂被封，面临失业危险，工会一定会向国会陈情请愿，
在卢灿看来，有前两条就已经足够向东芝要条件！更别说还有其它几项……看来，老布鲁格在美国的公共关系网络建设，要比自己预计的强！
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勒索一番，天理难容！
卢灿笑容满面，“你辛苦一趟，去趟东京……哦，我让老王陪你，他和佐佐木很熟……另外，让和讯电子和爱卡电子，派人随行……”
“佐佐木不是已经辞职？”
这次东芝事件，整个东芝集团高层几乎来了一次大换血，董事长、总经理，包括佐佐木在内的几名重要副总裁，都引咎辞职。
“没关系！”卢灿笑笑摇头，“只是从前台走向幕后，决策者依然是他们。”
窗外又传来一阵欢呼——温嘉铭几人竟然在湖中抓住一条两尺多长的青铜鲷鱼。
这种鱼香江称之为“加吉鱼”，红烧、清蒸、香煎，或者清炖，都很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