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艺术交流中心项目推进不算顺畅，但卢灿也不是没有后手。
在巴黎的四十天中，他两次受邀与兼任巴黎市长的法国总理雅克打高尔夫。
雅克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东方文化迷，对中国文化和东洋文化，都有着相当深厚的研究。大约三年前，他还因为一件中国藏品，与卢灿有过一次相当愉悦的接触。
对于卢灿所提到的“加强法国乃至欧洲与亚洲的文化艺术等方面交流”，他举双手赞同。对于东京宫转售或者租赁给卢灿，他更是乐见其成——巴黎市政厅每年都要给东京宫方面拨款，有人愿意接手，巴黎市求之不得。
但是，法国总理没权力，大权掌握在总统以及国民议会手中。
所以，他给卢灿的建议是，别着急，等等。
等什么？
卢灿对法国政坛也不是一无所知。最近两年，密特朗上台前所宣扬的缔造法式社会主义，面临严重的信任危机，左翼阵营有着四分五裂的态势——为了解决这一危机，密特朗不得不联合雅克所在党派联合执政，雅克本人才能第二次担任政府总理。也就是说，一旦左翼阵营分崩离析，雅克所在的保卫共和联盟等右翼政党联盟，就能在国民会议中攫取更大的话语权。
涉政，不宜聊得过深，既然雅克让等等，那就等等呗。
………………
波莫纳庄园，走了一些人，又来了一些人。
这次来的以调景岭温家人居多。
温碧璃准备在北美产子。没错，医院检查过，温碧璃肚中孩子是个男孩。这不，不仅温家老两口来了，温家老二一家三口、老三夫妻俩也跟着过来，还有温碧玉这丫头，也跑到北美度假。
此外，沙田大院为了表明对温碧璃的重视，特别安排边叔边婶的女儿边芹，来庄园照顾温碧璃。
再加上顾问团成员……
偌大的庄园，顿时显得人满为患。
温碧璃知道轻重，一再嘱咐家里人不要打扰庄园雇工的工作，吃的喝的，尽量自己解决——这帮雇工可不是佣人，人家只服务于庄园内的工作，不伺候人。这也是陈羽莲带一位厨娘过来的原因。
自从温家人到来之后，温妈接过大厨之位，二嫂和三嫂，还有陈婶帮忙。温妈做菜味道不错，时不时请管家及庄园雇工开开胃，让这帮没见过世面的美国佬，好好开了一次眼界。
卢灿回来后发现，庄园的整体氛围还算不错。
他重回美国，当然不只是因为温家人的到来，更主要的是美联储主席，换人了！
这次美联储主席交接，挺突然的。
此前的美联储主席，是保罗·沃克。
保罗·沃克是个争议性极强但在金融圈很有威望的经济学家。
1979年，美国通货膨胀高达13%，吉米·卡特总统任命保罗·沃克为美联储主席。为了抑制住通货膨胀，保罗减缓美元的世界性供应增长率，提高利率。这一做法确实解决了美国通货膨胀问题，但又让美国经济陷入自大萧条时代之后的经济衰退。
为了重振美国经济，他联手美国财政部，威逼日元和西德马克升值。
政治目的奏效，但经济问题依然存在。
不得已，他又牵头组织工业七国起草《罗浮宫协议》，松绑日元和西德马克的汇率比。
《罗浮宫协议》签订半年，可是，美国经济依然不见起色。
于是，美国媒体开启对保罗·沃克的大规模嘲讽。
老头子也是倔脾气，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即便媒体对保罗不满意，但绝大多数媒体从没有说过他不称职。
要知道，保罗·沃克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不仅长时间担任美联储地区银行行长，还担任过美国财政部副部长，是美国放弃金本位制和实行1971年和1973年美元贬值的主要设计师。
所以，即便是批评最恶毒的金融媒体，对保罗的能力，也是认可的。
所有人都以为保罗会再干一届，没想到这老头犯倔，直接来个不告而别——今年八月任期到了之后，他在办公桌上留了封信，甚至都没和同事告别，挂冠而去，根本就不给里根总统慰留的机会。
不得已，里根总统任命艾伦·格林斯潘担任新一任美联储主席。
美联储主席可是名副其实的美国经济大管家。
问题来了，格林斯潘是谁？
卢灿很清楚，格林斯潘有多牛！
但此时的美国金融界，对这位新上任的大管家，真心不熟悉！
有媒体翻出格林斯潘的详细工作经历——能拿出来展示的只有两条，但完全不够。
其一，格林斯潘担任过多家公司的董事——这种经历可不是美联储主席的必备素质；
其二、从八十年代开始加入“总统国外情报顾问委员会”，主要负责欧洲经济情报分析工作——这一职位人选，通常都属于总统办公室的私人幕僚，显然与美联储主席这一职位不匹配。
众多媒体几乎异口同声认为，格林斯潘根本就不属于美联储系统的人，完全不了解美联储的运作机制。这样的人选，真的合适吗？
美国三大报之一的《纽约时报》直接刊登“艾伦，你知道美联储主席办公室在哪里”文章，讥讽格林斯潘不合格！
就连美国股市，都被这一消息刺激，罕见的两连跌，道琼斯工业指数两天内下降超过一个百分点。
喏，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卢灿被康丁等人喊回美国，商讨新任美联储主席上台，可能对美国金融市场所带来的影响。
卢灿抵美的第二天，康丁携老布鲁格造访波莫纳庄园。
其实，无论是布鲁格、康丁，还是王永斌，都很清楚，只要格林斯潘不傻，就不会在上任初期立即出台新政策——萧规曹随的道理，美国佬同样深通。
但是，这不是恰逢纽约国际资本公司囤积重资入场准备大干一番嘛。在这重要关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康丁他们的重视，更别说还是美联储主席这一重要职位的更替。
他们来找卢灿，更像是寻求“心理慰藉”。
这就是任何一个集体组织都必须要有一个主心骨的必要性。
显而易见，卢灿现在就是卢系资本的主心骨。他说“没事，不要大惊小怪”，其他人才能真正安心。
“没事，没必要大惊小怪！”卢灿如是安慰康丁。
又伸手按了按对方的肩膀，“正因为格林斯潘不是美联储体系内的人，他更不会轻易改弦更张，那样做，会造成美联储内部的混乱。如果他想要立威，就必须等一个契机，大变动的契机。他是玩商情分析起家的经济师，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道理！”
康丁皱着眉头，迟疑片刻，“你的意思……他可能会在美股崩溃后再动手？”
有关“美股崩溃”的说法，金融市场上一直就没断过，很多机构始终坚信，美股四十年的大涨，为大跌提供了足够的空间。
历史上的黑色星期一发生时，就有几家金融机构，趁火打劫，赚得盆满钵满。最著名的莫过于保罗·都铎·琼斯和他的都铎基金，股灾过后，资产暴增到六十亿美元。
“换位思考，如果我是格林斯潘，我也会等！”卢灿盯着康丁，微笑点头。
康丁一只手端着咖啡杯，却迟迟没往嘴边送，另一只手搭在桌上，急促地点击着。
看得出来，康丁压力很大，耳鬓竟然有了白发，发际线也明显后移，上次见面还这么严重。要知道，康丁才三十来岁的年纪！
卢灿又朝布鲁格笑笑，“格林斯潘其人，你熟悉吗？”
“纸面上的资料有，但对其人不是很了解。”老布鲁格捋着玉米烟斗，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他就任美联储主席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我也找了几位总统府的朋友打听过。他们对格林斯潘的印象是……谨慎而又疯狂的人。”
尽管格林斯潘的大名，让卢灿印象深刻，但说到了解……其实还真不太了解。他被老布鲁格朋友的评价，勾起兴趣，探身问道，“哦，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是里根政府中，最坚决的‘削减福利派’。他之所能就任全国社保改革委主席，就是因为他向里根建议，大幅提高薪资税，通过延长退休年龄来削减福利。正因为这一政策，他被人称之为‘中产阶级’的敌人，遭受相当多的驴党议员和部分象党高层的内部抵制。”
美国经济是典型的纺锤形结构，中产阶级是美国群体力量的核心与主体，两党在竞选时，都会拉拢这帮人，格林斯潘敢于提出“加薪资税”和“延长退休年龄”，确实够疯狂。
老布鲁格又说到，“他的做法，确实让美国财政赤字有所缓解。这可能是里根任命他担任美联储主席的真正原因。”
晚上，卢灿拉着康丁喝了不少啤酒，聊了好些当年菲利普斯基金成立时的旧事。目的就是提醒康丁，咱们即便是赔了，也还年轻，从头再来的基础，也要比七年前更好！
事已至此，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真真的箭在弦上，卢灿所能做的已经很少，后续行动，更多的要看康丁的操盘！卢灿也不知道这样婉转的安慰，对康丁解压是不是有效果。
第二天一大早，醉酒后蒙头大睡一觉的康丁，独自赶往机场。
老布鲁格留下来，另有事情商谈。
王永斌、老布鲁格，还有卢灿，三人站在客舍前的水泥平台上，目送送康丁的车越走越远。
“过百亿的盘子，老康的压力不小……”王永斌忽然开口，摇摇头，似乎有些感慨，旋即又觉得自己好像不该这么说，毕竟老板当面呢。卡顿两秒后，他继续说道，“中国传统中有渡劫一说，他渡过这一关，化龙升天，成为华尔街真正的大鳄，指日可待。”
这才是会说话的。
刚才还感慨康丁压力大，日子不好过，转瞬间就变了语境，成为“渡劫蜕变”，好像卢灿压给康丁的担子是锤炼和蜕变的催化剂。
中文意思实在过于博大精深，老布鲁格尽管深通中文，但依旧没太听懂，被王永斌不经意挖了个坑，点点头，“康的压力确实不小，我听他的助理说，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卢灿笑眯眯看了老布鲁格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