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南大旧事
炎宗1970-01-01 08:003,523

大排档的口味也就那样,食材也说不上新鲜,吃的是氛围。

卢灿夫妇已经有些年头没吃过大排档,坐在稍显凌乱的街头,听着喧嚣的家长里短,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几许怀旧的表情——当年卢家重新起步时,两人带孙瑞欣穿街走巷,没少吃香江的大排档小摊位。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八年过去!

就像当年一样,田乐群吃了几口后将餐盘中剩余的大半米饭和鲍鱼片,拨给卢灿——卢灿的饭量一向不小,只一盘鲍鱼捞饭还不足以填饱肚子。

将米饭和汤汁搅拌一下,卢灿挖了一大勺,塞进嘴中,又抬头对田乐群笑笑。

时间变了,感情没变,挺好!

两人正撒狗粮呢,有人从卢灿身后匆匆经过,还撞了一下他的椅背。那位正在给客人上菜的小姑娘见到来人,短暂诧异后喊道,“姑父,您怎么来了?”

正在灶台前做饭的中年男子,以及旁边摘菜的妇人,齐齐放下手中活。那位男子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问道,“阿龙哥,你下班了……没去医院?正好,我炒个菜,你给我姐带过去……我晚点,等收摊之后再去医……”

他的话没说完,被匆忙赶来的中年男人打断,“长青,收摊吧。我刚从医院回来,你姐让我过来……老爷子怕是不行了,刚刚医院下了病危通知,这会过去还能赶上见一面。”

摊主一家三口,都愣在那里。

那位叫长青的摊主,愣神之后一把扯下围裙,扔在一边,往外走的同时又回头叮嘱妻子女儿一声,“我先去看看。你们留下来收拾,再赶过去。”

小姑娘的眼泪已经涌出眼眶,跟在后面跑了两步,“阿爹,我也要去看看阿爷。”

“听话!你娘身体不好,留下来收摊,一会再去。”摊主对女儿摆摆手,脚步飞快。

小姑娘站在那里,两条胳膊轮流从眼眶抹过。

旁边的妇人,推了她一把,“阿妞,去吧,我一个人收拾能行。”

“那……我先去?”小姑娘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撒丫子追了过去,留下母亲一人在摊位上。

摊位不大,几人的连续对话,如同情景剧,一点也没有避讳在场的客人。

卢灿等人都听得很清楚——摊主的父亲病重住院,怕是不行了。

难怪一家子的表情都恹恹的。

此时新加坡的社会福利还没那么健全,医保什么更无从谈起,对于普通家庭而言一旦有家人生重病,就是一场灾难。

有几位还没点餐的客人转身离开,卢灿还没吃完,不过,人家着急收摊去见长辈最后一面,还吃什么,将碗筷一放,对田乐群点点头,“我们也走吧。”

田乐群起身掏出一张百元新币搁在桌上,对那位神情忧伤的妇人示意,又瞅了眼没怎么动的文昌鸡与和乐蟹。

那位妇人过来,对田乐群几人挤出一丝笑意,“不好意思,家里出点事……谢谢您几位谅解!我这就找钱……”说话间就要从腰囊(一种皮带形钱包)掏出一把零钱。

“算了,不用找零!你给我一只方便袋,这两样我打包带走。”田乐群摇摇头,指了指两份没怎么动的食物——不找零是怜悯,打包是不浪费,两者不矛盾。

那位妇人忙不迭点头,送来两只塑料袋,麻利地将文昌鸡和乐蟹打包。

卢灿一直在旁边看着,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询问,“你家老公……是不是姓林,叫林长青?”

那妇人一愣,“您……认识外子?”

“不认识,不过……我们在雅苑当铺见到一尊妈祖像……”田乐群被卢灿提醒后,也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那家当铺的当票背面所写文字的留款姓名就是林长青。

刚才卢灿听到“长青”这一名字时,卢灿感觉耳熟,这不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然真的遇到正主。

妇人脸色一黯,再度勉强笑笑,“两位一定请下那尊神像了吧。妈祖像原本是我公公家传的物件,去年十月份,老爷子被检查出食道癌,做手术要花一大笔钱,没得办法,我丈夫趁他住院把佛像送去典押……哎……两位善心,合该与这尊妈祖娘娘有缘。”

没等卢灿开口,田乐群已经解释,“老板娘,当铺大掌柜开价一万八,可我家阿灿看了当票后面的字,说这件东西是人家心头之物,一定是迫不得已才拿出来抵押,不好夺人所爱。你们要是再打算赎回来,找人按照这个价格往下谈,指不定还能便宜点,不用什么市价一倍半。”

不仅解释卢灿没有乘人之危,还顺带着给对方出了个主意。

卢灿微微一笑,以褚家的处境,怕是与那尊妈祖像无缘。大排档每天看似流水不少,可扣除地皮租赁、税收、进货成本、物资损耗之后,其实没多高利润,否则林长青也不会一家三口都上阵。

所以,他有打算稍后让阿忠或者穆方再去一趟当铺,将那尊妈祖像买下来。

想到这,他又想起一事——当票背面的那行钢笔楷体字,骨架严实,笔锋刚中藏柔,可不是普通新加坡华人能写就的,没个几十年功夫,写不出那笔字,便微笑问道,“老板娘,你老公的钢笔字不错,练了很多年吧,怎么来这里烧大排档?”

大排档为追求效率,往往使用大功率液化气灶,快火猛烧,因此大排档又叫“烧排挡”。

兴许是田乐群刚才不找零的举动让她有些触动,又或郁闷许压在心中很久想找人倾吐,那位妇人轻轻叹了口气,“我公公……之前是南大教授,外子和我都在南大附属编译院上班,家境还不错。外子从小在公公督导下练习书法,钢笔和毛笔字都很出色。只是后来……南大拆分,我公公反对,被那些人寻了个借口解聘,连带着我们夫妇也受人脸色。外子一气之下,从编译院辞职,开了这家烧拍档。”

卢灿一怔。

南大拆分事件,是大李总执政新加坡三十一年中,少有的被人诟病的事件!

1950年,新加坡橡胶大王陈六使出资五百万,再加上新加坡各界华人捐赠的一千五百万,共建世界历史上第一所海外中文大学。

此举在当时南洋地区引发巨大轰动,陈六使也凭借此举一举成为南洋华商领袖。

但是,大李总上台之后,情况发生巨大转变。

他认为,如果让华人势力过大,必然有碍于新加坡发展之路,华语教学出来的毕业生,未必能够在政府部门或私人领域谋得一职,也不利于新加坡融入周边国家,容易造成族群冲突,因此,他主张南洋大学应该英语教学,以及在教材中尽量“去中国化”。

就事论事,如果没有大李总的这一思想,新加坡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谁也不好说。

他首先在中小学推行英文教学,断其生源;继而压缩南洋大学教育经费,陷其窘境;再者在政务人员招聘时设限——不会讲英语者不录用,南洋大学毕业生严加考核。

一系列操作下来,南洋大学,生存极其艰难。

尽管包括南大理事会主席、华侨银行老板黄祖耀等管理层及众多师生,都反对南大与新加坡大学合并,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南大最终被新大吞并,成为新加坡国立大学的一部分。

在这件事上,大李总做得很绝,不仅铲除了南洋大学全部遗址,还在原校址上建立南洋理工学院,南洋大学的所有痕迹全部被湮灭。政府禁止所有媒体提及南洋大学,六年过去,南洋大学彻底成为过眼云烟。相信再过几十年,新加坡人能否知道有这所大学存在过都不好说。

卢灿在新大上夜校时,恰逢新大刚刚吞并南大,故而他对这段旧事,一清二楚——当时确实有很多师生以各种方式表达抗议,也确实有部分师生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压。

没想到,烧拍档老板一家,竟然是受害者之一。

理智上,卢灿会认同大李总的做法,可骨子里,他还是很同情林长青一家——为海外华文教学进行抗争的人,都值得钦佩。

打包好食物,几人转身准备离开,卢灿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你……公公在哪家医院?方便告诉我,他叫什么吗?”

正在收拾摊位的妇人诧异地抬头看了眼卢灿,犹豫一会儿说道,“我公公上字讳伯,下字讳庸,在国大附属医院就医。”

林伯庸?这名有点耳熟,好像自己上夜校时,确实听过这个名字,但没有具体印象。

离开摊位,田乐群回头看了眼忙碌的妇人,笑问卢灿,“怎么,你在国大上学期间,听过那个……林伯庸的事?”

卢灿微笑摇头,“没印象,不过……我给国大附属医院打个电话问问,能帮就帮一把。”

从情感上,卢灿愿意给这些有坚持的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不是说……下病危通知书了吗?”田乐群不解。

卢灿呵呵一笑,拿出手机,找了会儿,找到一位名叫柯海山的电话。

此人是柔佛柯家人,柯嘉逊的堂叔,淡马锡控股集团的董事局成员。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国立大学附属医院理事会名誉副会长,卢家多次给国大附属医院捐赠器械和资金,都是走他的慈善平台。

前几天去柔佛没能见到他,给他打电话,刚好两件事一起聊。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喘息声,卢灿一怔,不会吧,记得柯海山已经六十多,还在玩对垒游戏?

他想岔了,柯海山是上楼梯时喘的,接通电话后语气急促,“阿灿,有事?”

“你在忙……?悠着点!”卢灿止不住笑意。

“瞎说什么呢,刚从医院回来,正上楼呢。”柯海山努力止住喘息,“我前两天从美国回来,听说你和夫人来看老太君了?正准备这两天找你坐坐,有空吗?”

“那真是可惜,怕是没空。我明天下午的飞机,上午去大李总家做客,已经约好。”

“哦……那就下次吧,你找我有事?”

柯海山的语气有些遗憾,他负责淡马锡投资北美投资事务,常驻纽约,前几天扫听到一份消息——卢系资本看好北美市场,准备大手笔进入,他还想着问问卢灿,能不能合作一把。

“主要是和你道别,顺便拜托你帮我打听一个人,林伯庸,在国大附属医院住院。听说是食道癌,下了病危通知,我想知道真实情况。”

天下医院一般黑,没关系的人永远打听不到真实情况!

继续阅读:第970章 处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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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宝2:秘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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