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贴》的归属，自有楚源去争。
知道楚源的能力，卢灿不怎么担心，他的注意力依旧在今天的宴会上。
发出去一百六十来张邀请函，准备二十桌也就是二百四十人的席位，原本以为绰绰有余，结果却来了四百多人……场面一度很混乱。
又不能真的像欧美举行爬梯那样只认邀请函不认人。中国是人情社会，但凡敢这么做，这场拜码头宴立即会升级为鸿门宴——宴会之后肯定有人捅刀子。
蒂姆安排餐厅，再加开二十桌。
好在酒店冻库存放不少准备开业时使用的食材，厨师人手也足够，否则真要闹笑话。即便如此，这场宴会的正式开宴时间也比原计划时间晚一个多小时。
至于推迟原因，蒂姆找了个借口——卢灿正在和京城市长陈大佬会面。
邀请名单上真心没有这位！可他突然带领几位京城高层光临，总不能不接待吧。卢灿连忙组织过来洽谈世贸中心合作的安德烈、王永斌等人，找了个会议室，来了一场临时会面。
很快搞清楚这位大佬突降的原因——羊城十大商圈建设的消息泄露出去。
这位大佬九月份初明确提出“进一步解放思想，大胆改革，搞活企业”的企改理论，遂即又在月中发表“增进四化建设，利用亚运契机，打造新首都新形象”的讲话。
很明显，这位也希望港商资本能北上，建设新首都……
不仅如此，这位还是京城亚运会组委会主席，他希望港商能以更加积极的姿态加入到亚运会的各项筹备工作中来。
卢灿可不敢和他走得太近，会谈内容不提……总之，气氛很友好。
实质内容也不能说没有——他提到的前一件事卢灿不敢轻易答应，至于亚运会筹备，则回答的很干脆，积极支持，缺钱缺人都可以谈！
毕竟只是初次见面，对方也挑不出刺。
因为他的到来，还带来另一个结果——原本应该很欢快的交友宴，变得很严肃。
这让卢灿很无奈，但拜码头的效果应该不错，毕竟，这位可是“王级”人物，他的光临，足以震慑四方宵小。
这个人情肯定要还——临别之前，国旅总社总经理于宁亲自出面，给大佬的秘书高启明塞了两张房卡，一张是S级套房卡，一张是A级套房卡——拥有常年免费使用权！
你看，预留的套房，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这种蝇营狗苟的事，卢灿自然不会过问。在送走所有宾客之后，又回到自己的那间件套房，与安德烈、王永斌几人聊起国贸中心项目的谈判情况。
安德烈几乎不假思索地摇摇头，“维文，这个项目我不是很看好。”
“说说理由。”卢灿也不急，帮对方斟上茶水。
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已经渐渐学会听取反对意见，事实证明，即便你能看到答案，也未必就一定能作对题——羊城越秀老城区改造项目就是如此！
“我个人对中国经济未来发展，持乐观态度，对项目本身，也很认可。”似乎担心什么，安德烈先是肯定一番，又道，“我不看好的是项目合作方。”
“我和王……”他抬手指指王永斌，“我们简单估算，这个项目想要完成一期工程，至少需要三个亿美金的投资额，时间为四年到五年，产生效益则要六年以上……项目合作方只承诺三十年经营权……这一点，我坚决反对。”
这还是卢灿第一次听说，眉头皱了皱，“只有经营权？没有大厦产权？”
王永斌笑着接话，“这只是第一轮谈判，张炬盛所坚持的‘三十年经营权’还是他们原本的方案所提出来的合作条件，对于我们，肯定不合适，毕竟，地皮是属于我方，不是他们提供的。我们的要求是产权和经营权，在这一点上，我相信，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
也对，和嘉里粮油合作，地皮是对外经贸协会提供，他们要求经营权年限不过分。换成与自己合作，再这么要求，肯定不合理。但是，他们毕竟是行政附属机构，改变条件还需要上级通过。
卢灿笑笑点头，又示意安德烈继续。
安德烈似乎有些不满王永斌拆台，隐蔽地瞟了对方一眼，继续说道，“第二点……我对他们的执行能力有所怀疑。毕竟，对外经贸协会只是一家工会机构，投资的款项还需要等他们卖地皮之后才能到账，而且投资额度相比整个工程预算来说，还是太少。即便这样，听对方的意思，还想要一定的管理权。这不合理，不符合投资公平原则。”
卢灿其实想中途打断的，但还是等安德烈说完，才开口，“纠正你两个错误认识：第一，对外经贸协会与欧美的工会区别很大，张炬盛是有等级编制的人员，你可以将这家协会视之为政府意志的延伸，这一点很重要。第二，中国改开只有几年历史，而在更长的时间中，对外贸易一直把控在广交会组委会以及对外贸易协会等机构的手中，如果投建国贸中心大厦，未来的招商肯定离不开他们两家机构发力。所以，我不认为他们要求一定权重的管理权是个过分的事情。”
两次回答，已经证实王永斌心中的猜测——卢灿对这个项目非常支持。
于是，在茶案下，他抬脚轻踢安德烈，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自己则笑道，“我和安德烈的意思……并非反对项目本身，而是认为，我们接触这个项目时间太短，没有做过严谨的市场调研，对合作方也不了解，所以……我俩认为可以适当延长谈判时间，为我们接下来的项目评估，争取时间。”
“这是应该的！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卢灿笑了笑，“先谈着，能合作就合作，不合作……咱们也不缺项目。”
王永斌松了口气。
这次卢灿突然打电话召集他们团队过来，说参与什么国贸中心项目谈判……
太突兀了！这样拍脑门做决定，没哪个属下能受得了！
他和安德烈最担心的就是卢灿一意孤行，好在卢灿的态度，也不是那么坚决。
正式聊天到此为止，王永斌酌了口清茶后笑问，“您……明天下午回港？”
“嗯。我得早点回去。不仅是虎子结婚，还有纵横传媒与东芝合作收购环球的事……你都知道的。”眼目前两人都知道，卢灿摆摆手，没再往下说。
安德烈就着这一话题引申发问，“我一直没搞明白，东芝，一家以科技为核心的集团化企业，为什么想起收购好莱坞电影公司？”
东芝收购环球，这一问题别说这会儿人们不理解，即便是二三十年后，依旧有很多人想不通。
东芝不像索尼，索尼从四十年代开始就涉足音像产业和传媒产业，包括1968年与美国CBS公司合资成立CBS索尼唱片公司，所以，索尼收购哥伦比亚公司，多少还能说得通。
但东芝收购环球，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多年以后，当时担任索尼经营战略本部长的郡山史郎先生曾说过这样的话——“收购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与美国的政界、财界加深交流”，或许能让人略窥迷雾。
卢灿嘿嘿一笑，“你可以理解为国家意志，也可以理解为多元化经营，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是有钱骚的。”
安德烈紧接着问道，“听你的意思……并不看好这次收购，那我们为什么要加入？”
卢灿的解释听起来有些牵强，“我要的只是电视网络……仅此而已。”
“我们完全可以要求环球公司将电视网络剥离主体，单独收购。”安德烈对这桩收购案同样不是很满意，今天借着聊天之机，都秃噜出来。
“我需要日资企业顶在前面，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德烈耸耸肩。
他是纯正的英国人，不太能理解卢灿所担心的“华资在美有很大可能被当成韭菜”的想法。
王永斌忽然又接了一句，“在我来京城之前，和老布鲁格通过一次电话，聊到东芝联合我们收购环球一事，他似乎不是很看好。”
老布鲁格也不看好？卢灿一怔，“他说什么？”
“他隐约听到传闻，里根政府正在调查东芝，好像东芝向苏盟出口某些触犯巴统协定的设备……”
卢灿一哆嗦，手中的茶盅，哐啷摔在茶案上！
我艹！怎么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之前与东芝谈判集成电路技术转让时，还记起来过，怎么这次忘得一干二净？！
不应该呀！
著名的“东芝五轴联动机床事件”！
案发时间为1987年，巴统会议上，美国代表直接亮出大量东芝出售五轴联动机床的音像及文字资料，导致东芝高层几乎被换了个遍，两名与机床有关的部长被东京警视厅逮捕。
所以……东芝收购环球……
算是彻底泡汤？！
我去！自己还是太自负了！以为自己和东芝联手，就一定能拿下环球，改变局面……
卢灿暗骂自己一句，在安德烈和王永斌诧异的目光中，拿起抹布，将面前的茶汁细细擦拭一遍。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勉强笑了笑，“老布鲁格也真是……这种消息应该直接给我打电话才是！老王，国贸项目会谈，交给安德烈，你明天和我一起回香江。”
这可能是卢灿所经历的最大事业上的挫败。
突兀的变化，该怎么处理，卢灿需要有人帮忙出主意。至于国贸项目，已经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