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养老公寓、疗养院，还是那些主打养生新概念的社区，我发现，他们的客户分类都更加粗略，而且医疗服务完全不到位。”谢焌翻着他的市场分析报告。
“果然进步神速啊。作业没白完成。”余安苒倒出了两杯刚煮好的咖啡，走去了谢焌的身边。
“分析了国内相似项目之后，你就会发现，你们的疗养酒店除了普通重症患者之外，还要针对那些绝症患者，罕见病患者提供特殊服务，尤其是让他们可以共享那些昂贵的医疗资源，还要注重对他们和家属的心理关怀……”
深夜2点多，两个人还在讨论疗养酒店的方案要如何设计，提神的咖啡，充饥的蛋糕摆了一桌子。但辛苦是值得的，因为他们已经有了方案的详细构思。
完成了初步的方案，谢焌看向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是早上6点半了。他打了一个哈切，伸了一个懒腰，感到全身酸疼。
谢焌瘫在沙发上，看向落地窗的位置，余安苒站在窗前，面对着朝阳的升起，温暖的光线照射出她孤独的身影。
“你不困吗？熬了一夜，还这么精神？你这做销售的，比我做医生的，还能熬！”谢焌问。
“一开始为了工作熬夜的时候，真是觉得很辛苦，觉得做个社畜很悲哀。但随着工作年限的发展，熬着熬着，夜里不睡，就成了家常便饭。尤其是熬夜换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客户，一笔又一笔的奖金，人就来了劲儿，熬夜就变得兴奋。直到有一天，夜里想睡，也睡不着了……”
余安苒缓缓转身，走过来，坐在谢焌的对面，眼圈是常年熬夜的黑底色，眼睛无神，嘴角戏谑。
谢焌的心，没来由地，堵了一下。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拼命工作啊？”
“无父无母，孤苦无依。不靠自己，靠谁啊。”余安苒从茶几上拽过一根烟，点燃了。
“你还抽烟！”谢焌激动。
“别管我了，在怎么戒烟，也来不及了。”余安苒吐出一个烟圈，继续说：“谢焌，问你个问题。”
“问。”
“如果一个人年纪轻轻就死了，没有家人，没有儿女，他的遗产得留给谁呢？”
“在他生命里，总有一些重要的人吧，如果实在没有，那只能捐给国家了。”
“呵呵……如果我死了，我都不知道谁能接收我的东西。谁愿意要死人的东西啊，怪忌讳的。”余安苒笑得若无其事，可她脑子里在盘旋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刺杀狂徒根本没有必要留下死者的手机，银行卡，身份证这些东西。杀完了人，最好是把一切撇清。如果实在要留，变态连环杀手想留下的也是死者的器官，而不是那些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除非，他就是想知道，他杀死的那些人到底是谁。
确定死者的身份，是刺杀狂徒留下死者遗物的意义。
一个随机杀人的人，对生死有控制的欲望，还想知道，他控制的到底是谁。
死神的笔记，是写在笔记本上的人会死；刺杀狂徒呢，是杀了人之后，再看看笔记本上写的到底是谁。
这竟然，有点有趣。
余安苒撩动嘴角，笑了。在她笑之前，她已经陷入沉思很久了。
谢焌盯着她，一眼不眨。
“干嘛？”余安苒感受到了谢焌的注视。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动不动就发呆了，笑了，怪吓人的。”
“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就在你眼前，可你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行，你还来一个，柏拉图式无间道。”
“厉害啊，我喜欢这词儿。”
“我方案弄好了，你再看一遍，如果没问题，我就找时间提交了。”谢焌把笔记本电脑转到了余安苒的方向。
“好！让本老师最后给学生审一下。”余安苒认真地看起PPT方案来。
“我觉得，如果重新划地，建造酒店，采购医疗设备，成本高，周期长，市场风险大。最好的策略是改建安旅集团的其中一家酒店，设备这一块，也不要做全款采购，跟厂家做租赁或者联合经营。这样，投资预算就会降低60％。风险小了，机会就大了。”
“余老师就是余老师啊。”谢焌竖起了大拇指。
三天后，谢焌把方案送到了廖景跃的办公室。
在余安苒的帮助下，谢焌最新提交给廖景跃的疗养酒店策划方案让他倒是吃了一惊。廖景跃确实并没有实实在在打算让谢焌负责这么大的投资项目。但谢焌进步神速，态度也十分诚恳，不得不说，谢焌曾经救了自己的女儿，他也不算讨厌这个小伙儿。
“其实安旅集团的秦总真的对你没什么信心，我已经安排了人代替你，再做方案。但你这版方案，确实很好。这样吧，我再找安旅集团开一次讨论会，如果行的话，就用你的方案。”
“谢谢您，伯父。”
谢焌从廖景跃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给余安苒的微信发了两个字：谢谢。
“怎么样，我爸，接受你的方案了？”廖婉已经等在门口了，看到一向冷冷的谢焌竟然脸上有一丝笑意的时候，廖婉就知道，事情成了。
“嗯，这些天，没白熬。”谢焌点点头，收起了手机，放入了电脑包。
“给谁发信息呢？神神秘秘的，给我看看你手机。”
“我参加了一个创业投资学习群，里面有新的通知，我就看看。”谢焌从包里掏出了手机给廖婉看，其实他的包里装着两只手机，掏出给廖婉看的那支并不是给余安苒发微信的那支。
“课程群，你还没少参加啊。真下了苦功夫。”廖婉看了看微信，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为了庆祝这初步的成功，我请我女朋友吃饭吧！。”谢焌牵着廖婉
两个人开着车，去了附近的一家知名的餐厅，排了一会儿座位，终于轮到他们了。
等着牛排上桌的时候，廖婉拿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哇，这世界上的怪事可真多。有个女孩竟然收到了别人给她姐姐快递的东西。”廖婉感叹。
“这有什么奇怪吗？”谢焌也在看着手机，不过他在看创业投资群里的信息。
“问题是，她姐姐在七年前就去世了。”
“可能寄快递的人不知道她去世了……”谢焌抬起头，显得兴奋：“你老爸刚给我发微信了，他说安旅集团的秦总在他们公司内部讨论了我的方案，决定和景跃集团一起合作，启动项目！”
“哇，效率这么快！那今天要多喝两杯红酒，给你庆祝！”廖婉也很振奋。
谢焌就这样在启动疗养酒店项目的快乐里错过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热搜，这条热搜正是余安苒拜托雷雷的公司在背后炒热的消息。
收到有人快递给七年前去世的姐姐的礼物，而且还是一大堆礼物，这对于长沙女孩武晓彤来说，真是一件诡异的事。
她的姐姐叫武悦月，七年前，在武悦月参加完一个好友的生日派对返回家的途中，她遭到了歹徒的刺杀，身中25刀，歹徒还抢走了她身上的名牌包。由于武悦月遇刺的位置十分偏僻，周围既没路人，也没监控，所以凶手至今也未查明和落网。
认识武悦月的人都知道她惨死于抢劫案中，但竟然有人邮寄给她一大堆礼物，更奇怪的是，快递的收件人写的名字是“武悦月”，可联系电话写的却是武晓彤的电话。当武晓彤接到电话，打开门收快递的时候，她发现快递员已经走了。每一个快递盒上贴着的标签，虽然有收件人和寄件人的信息，但标签根本就不是任何一家快递公司在使用的标签。
所有的快递的寄件人，都写着黎婷，还留了她的电话号码。当武晓彤拨过电话的时候，电话的提示音是“你拨的电话已关机”。
这些邮寄给武悦月的快递中，有化妆品，包包，套裙……一共28件，都是武悦月生前喜欢的东西。可是武晓彤哪敢要啊，扔也不是，留也不是。报警呢，没杀人，没抢劫，没诈骗，警方根本不受理这种寄错快递的事情啊。何况，快递也不算寄错啊，武悦月当年确实住那里。
又害怕又费解的武晓彤只能把这件离奇的事发上网，在微博上和网友倾诉这怪异的苦闷，还请网友们帮她寻找那个寄件人黎婷。网友们也觉得事情离奇，就开始大面积人肉“黎婷”这个名字，他们根据电话号码，在一个教辅网站上找到了黎婷读大学时发布的家教广告，最终确定了寄件人就是高中英语老师黎婷。但是，黎婷，也在10年前遇刺去世了。
当网友们发现奇异的快递来自于一个10年前死去的人时，大家的猎奇心理更强烈了。在这个基础上，余安苒让雷雷找推手在网上一使劲儿，消息就被快速传播起来。
坐在豪宅里翻阅微博的余安苒，看着热搜上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神乎其神，她十分满意地笑了。死者武悦月只是第一弹，随后，还会有更多的死者家属发现，他们收到了来自黎婷邮寄给他们的丰厚礼物。那时，会有新一轮的讨论热浪。
余安苒灌下了一口红酒，回想着那天老陈上门来取她快递的时候，她特意叮嘱老陈，要把快递换标签，寄件人的姓名和电话也要换。换完之后的操作，就走他们之前合作过的“秘密公关”模式。老陈开着货车，来拉了两趟，才把余安苒所有的快递都拉走。
所谓“秘密公关”的模式，是余安苒在给关键人物送礼的时候采取的方法。从她注册购物平台开始，用的就不是她自己的身份；再到收取快递，写的也不是她的地址；用别人的身份买的东西邮寄到老陈给她安排的中转站，老陈再把东西给她送过去，让她验货或者“夹带”，弄好之后，老陈会帮余安苒把礼物送给她指定的人。
老陈，根本就不是一个快递员，他是个货车司机。而他替余安苒送的各种“货”都是他自己亲自带到各个城市去的。
这几年来，余安苒用这种方式送礼，一直非常稳妥。她买下的那些关键人物的“心头好”也不是钱能代替的作用。
那天夜里。当余安苒发了疯一样买了30多万的东西，她不过是懒得更换自己过去注册好的平台资料。没想到，一时发狂，用假身份买的东西，竟然在谢焌的一句“要么送人，要么捐助”的建议下，突然给了她灵感。
大海的针不好捞，刺杀狂徒不好找。为何不用用激将法呢？
于是，擅长舆论公关和危机处理的余安苒，想到了死人给死人邮寄礼物的点子。虽然，她不能肯定，死者家属一定会把事情晒在网上。但20几个家庭呢，总会有家属为了这离奇和诡异而激动的。
牵涉到逝去的人，任凭谁，也不能无动于衷，漠然放过。
就像她自己，当知道了杀死老师黎婷的凶手另有其人时，她整个的人生都发生了巨变。
所以，她对自己的策略，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