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苒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奇异的面具:白色的底面上画着红色的图案,可是她看不懂图案画的是什么,一条一条就像喷溅的红色的血迹,也像燃烧涌动的火焰。然后面具动了起来,一个人影出现了,他举着尖利的刀,向着余安苒刺了过来。
“不!”
余安苒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落地窗外的夕阳洒在花园的月季花上生成了别样的美感。身下又凉又硬的大理石地面提醒着她,她之前昏倒了,所以她就从中午一直在地上躺到了傍晚。随之而来的记忆是:她想起自己杀错了人。
“万事都有巧合,得谨慎。”余安苒支撑手臂,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又坐在桌子前,继续看同林艺术学院的官网。
在官网上,余安苒可以查到学校多年来的排课表。她一个年份一个年份的下载,细看。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庄屿按时授课,那他确实不是杀死那些死者的凶手。因为当他们在各个城市惨死的时候,庄屿都在同林艺术学院的课堂上呢。
杀错了人这件事,在余安苒昏倒之前的愧疚绞痛在昏倒之后又醒来时已经变成了冷静理智。余安苒整理了思绪,她能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如果庄屿没有杀死那些人,那他为什么会有他们的遗物,死亡照片和尖叫录音呢?
莫非,庄屿是实施刺杀的遥控者?电影里不也演过那种高智商罪犯的遥控杀人吗。所以,另一个人实施刺杀,再拍下‘纪念品’给庄屿用来收藏和取乐。
或者,庄屿在调查那些刺杀案,他在凶手那儿,拿到了那些东西,但是他必须得知道凶手是谁。如果他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不报警,而是自己藏着那些东西呢?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庄屿肯定都和凶手有关联。余安苒得出了这个推测。
“本来还以为,死前,给我的心脏减了负,现在倒好,背上了两条人命,这是TM什么最后时光啊!。说好的为所欲为都被惊慌失措的替天行道给毁了!”余安苒想了想,她拿过手机,在相册里翻到了她拍下的那份病历。
“董晓斌!”余安苒想到了调查的突破口。
余安苒过去一直认为,庄屿是害怕董晓斌揭发自己就是杀死黎婷的凶手,所以才和他交易,然后还把他推下了楼,杀人灭口。即便谢焌说过,护士在董晓斌坠楼之后,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遗书,余安苒也认为是庄屿在策划谋杀之前,偷放在董晓斌枕头下以便于为了伪装董晓斌的自杀。这一连串的推测,现在看来都显得草率。
“就算那些死者不是庄屿杀的,也不代表黎婷老师不是啊。”
余安苒再次打开同林艺术学院的官网,她在“师资力量”一栏里查到了庄屿的简介。
“2008年到2010年,在读研;2011年3月份入职同林艺术学院……”很显然,在2010年,也就是黎婷老师被刺杀的那一年,很难确定在读研的庄屿究竟在做什么。
“会不会杀黎婷老师的凶手和杀死那些死者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呢?”
余安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事情变得真是复杂啊。
这时候,余安苒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了电话。
“余小姐,我这边是沪美医院肿瘤科,打电话过来是提醒您,明天给您安排的日间化疗病房有所变动,从511室换成了512室。还有,您的病历上,紧急联系人一栏一直空着,鉴于您的病情不太稳定,希望您尽快填上紧急联系人。明天上午九点,请您准时到医院。”
“好的,谢谢。”
“紧急联系人……”护士的电话又给了余安苒一个提示。
董晓斌为什么会把他敲诈钱财的人填写在紧急联系人一栏里呢。庄屿也毫不避忌地把自己的详细信息告诉给了董晓斌。无论是敲诈也好,策划谋杀也好,这两人的关系都太“光明正大”地亲密了吧。
“对,我可以去问问谢焌。他是董晓斌的住院医生。”余安苒想到这一点,她拨出了谢焌的电话号码。
很可惜,谢焌的电话关机了。余安苒又把电话打给了沪美医院肿瘤科。
“不好意思,余小姐,谢医生已经停薪留职了,而且,我们也不方便把谢医生的家庭住址给您……”
“但我的病情,只有谢医生最清楚。”
“这样吧,余小姐。你如果实在想找他,今晚可以来医院,因为他现在正协助潘医生做一台手术。他虽然停薪留职了,但这台手术,潘医生点名找他的。你在手术室外面等他吧,他完成手术,你应该能见到他。”
“太感谢了!”
挂了电话,余安苒出了家门,开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二楼的第三手术室,余安苒一等就是五个小时。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看到了同样等在手术室外的焦灼的病人家属。这个病人是一个同样得了肝癌的患者,他正在接受换肝的手术。手术的难度极大,风险也很高。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病人被医护们推了出来。
谢焌也跟着主刀的潘医生走出了手术室。
“很抱歉,病人的排异特别严重,我们尽力了……”潘医生一脸疲惫,眼神黯淡。
“医生,那是什么意思啊?”家属急了。
“病人快不行了,你们尽快见他最后一面。”谢焌也显得疲惫,但他倒是比潘医生还冷静。
“最后一面?”家属们顿时懵了,都围到病人的床边去了。
“你安抚好家属……”潘医生情绪低落,强打精神,快步离开了手术室的范围。
谢焌并没有再和病人的家属们搭话,他只是保持距离地看着那一家人哭天抢地,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皱了一下眉头,就要从这群悲痛的人身边擦过去。
“医生!你别走!人死了,你们是不是得给个交代?好好的大活人,让你们给治死了,是不是手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啊?我们一定会告你们医院的!”一个年轻的男孩满脸挂泪,他揪住了谢焌的手术服。
“手术之前,你们已经签过同意书,知道手术的风险巨大。而且,在前期治疗时,我就说过,这个病人不适合换肝手术,他的身体承受不了,是你们执意给他换肝。”谢焌一脸平静。
哐,一个拳头砸在了谢焌的鼻子上,一股鼻血毫无悬念地流了出来。
其他医护们看到这种情况,立刻过去拉开了打人的男孩。
谢焌用手指捂着鼻子,趁着时机,快步向着另一个方向的走廊走去。
余安苒跟了过去,虽然目击了谢焌的冷漠,但她似乎并不意外。
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谢焌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鼻血还是顺着他捂着鼻孔的手指滴落到了他的手术服上。
余安苒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湿巾递给了谢焌:“擦擦吧!”
一抬头,谢焌看到了余安苒,立刻满脸嫌弃,但他还是接过了湿巾,擦了擦鼻血。
余安苒翻个白眼,摇摇头,又拿出了一块湿巾,折了几下,卷成小卷,一下子塞进了谢焌的鼻孔。
“你干什么啊!”谢焌被吓了一跳。
“给你止血啊!”余安苒理直气壮,她看到谢焌一个鼻孔塞着湿巾,另一个鼻孔却还在淌血,脑门上还有两道疤,她就又乐了。
“行,谢了,你可以离开了。”谢焌瞪着余安苒的笑。
“你还真是个天生没长心的家伙。人家的家人死了,你就不能说点人道的话?”
“作为医生,手术我尽力了。作为一个问题回答者,他的问题,我也客观地答了。我只能治病,没办法负责让人心情好。”谢焌还是那句。
“畜生……”余安苒声音不大。
但谢焌却吓得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他怕她再打他。
“诶!”
但谢焌估计错误,余安苒没打他肚子,只是在他的另一个鼻孔里也塞进了湿巾。这下,两个鼻孔都堵上了。
“谢焌,你对董晓斌是不是也这么公事公办地告知他没救了,他才跑去死啊?”余安苒终于问出了她想问的。
“他得病以后,他老婆来过医院一次,但是他们好像吵翻了,然后就把他扔在医院了。”
“除了他老婆,就没人管他了吗?”
“他好像有个朋友,帮他交了住院费,还成了他的紧急联系人,我看得出来,他朋友还是关心他的。不过,一个人得了重病,将死之前,最需要的还是他最在乎的人吧。关键时刻,被爱人抛弃了,这么活着,也确实挺惨。这种例子,医院经常都有。”
“所以你觉得董晓斌的这种死,司空见惯?”
“你什么意思啊?又变着法儿的说我冷漠呗?我也是,跟你说这么多干嘛……”谢焌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不走,我走。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余安苒一把拽在了谢焌的胳膊:“你这种畜……你这种人真是可爱,才华横溢,医术高超。”
“啊?”谢焌完全不明白余安苒为何话风180度大转弯。
直到余安苒的嘴唇亲到了他的嘴唇上,他又用余光看到了走过来的廖婉,他终于明白了余安苒“恶毒的用意”。
“你们在干什么?”廖婉紧紧盯着他们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