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焌，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骂你。是我的情绪难以自控和歇斯底里，伤害了你。
余安苒给谢焌发了微信。
这个微信是她和谢焌为了躲开廖婉的“查手机”而各自用新的电话号码注册的。
伤害，谈不上，但我不愿意听别人骂我。
谢焌回了微信。
我错了，原谅我吧。今天出来上课吧。余老师教你团队建设和下属洗脑。
好吧。课，总是要上的。
谢焌答应了。
柒艺术空间见。
那又是什么鬼地方？
下午两点，不见不散，定位发给你了。
放下手机，余安苒突然开心了一点。那些焦虑的，不安的，恐惧的心情似乎都因为能见到谢焌而舒适了一些。
“哎……古装偶像剧不也那么演嘛，主角即使明天就要上刑场了，也会因为临死前见到了心爱的人而感到满足和无惧……”余安苒呵呵地笑了，她觉得很荒谬。
荒谬的不是剧情，而是她这种复杂的心情：一个快死了的，杀了人的，还被隐匿的变态盯上了的女人，竟然还在渴望着10年前未完成的初恋，觊觎着一个现在已经有了很好的女友，不错的前途，10年前又被自己狠狠骂过的男人。
“不管怎么样，我死之前，能帮他做的，就帮帮他。”余安苒站起身，走到门口，智能系统给她开了门，她小心张望一圈，发现安全，直奔房子前自己的车子走去。
余安苒比约定的时间早了20分钟到达了柒艺术空间。
这艺术空间是她合作过的一个客户经营的艺术工作室。有七个年轻的艺术家会偶尔在这里聚会，讨论创作。但在他们不聚会的时候，这个地方就是空着的。客户也经常不在国内，就拜托余安苒帮忙照顾，偶尔监督一下清洁的工作。
余安苒用咖啡机煮了一壶咖啡，闻着咖啡豆的香味，她想起了高二那年，她约谢焌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那次见面，余安苒作为英语课代表，谢焌作为班长，是为了完成黎婷老师交给他们的策划英语圣诞晚会的讨论。不过，能够借助“公务”之名和自己喜欢的男生在周末见个面，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
“余安苒，你策划的方案不错，但是我觉得，要是能加上一些‘外援’来表演节目的话，晚会的效果肯定更棒！”
“‘外援’？能请谁啊？”
“二班的欧美楚，四班的罗芸芸，八班的简素素……她们代表学校参加过运动舞蹈比赛呢。”
“是啊，在咱们学校，你认识的女生可多了。没白当一回学生会主席啊。”
“这样不好吗？除了闷头学习之外，多交朋友，可以扩展视野，对学生会工作也有帮助。”
“嗯，你朋友是挺多的，只不过，就都是女生嘛。连女老师也器重你。”
“你什么意思啊，余安苒？”
“黎婷老师不就特意推荐你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英语演讲比赛嘛。连我这个课代表都被她放弃了。”
“那是因为我的口语和临场发挥都比你好啊。”
“反正你就是那种男生，眼睛一直向上看。结交的都是学习好的，常一起出去的都是长得好看的，关系不错的老师都是给你机会能在学校里混得不错的……”
“我看咱俩今天是没法讨论了。”
那次的咖啡馆约会就那样泡汤了，余安苒本来买好了要给谢焌的礼物也没来得及送呢，谢焌就被气走了。
“读书的时候可真幼稚！”余安苒感叹一句。
叮铃，门铃响了，余安苒去开门。
谢焌走进了工作室，看了看四周白色墙壁上挂着的各种作品。
“扭曲的面孔，夸张的表情，这些画，我真是欣赏不了。”谢焌一耸肩膀。
“反正你也不是来欣赏艺术的，坐吧，听余老师给你上课。”余安苒示意屋子中央的白色桌子。
“你都在哪儿找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啊，而且都没人。”
“是啊，我结交甚广啊。三教九流，正常的，不正常的，我都认识。”
“挺好，朋友多。”
“他们不是我朋友。不过是，某种利益和需求之下的合作伙伴。但也许，在他们心里，我是他们的朋友。”
“那你是社交高手啊。”
“每个人都有‘心头好’。钱，女人，男人，东西。送他们需要的，或者帮他们解决问题。”
“就像，你和我之间一样？你给我商业经验，我给你治病。”谢焌坐下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听到这个说法，余安苒从咖啡壶里倒出咖啡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倒出咖啡。
“是啊，商人的世界更是如此，合理的交换，舒适的合作。作为头儿，你跟你下属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余安苒端着咖啡走到了桌边。
“现在，疗养酒店的项目组已经成立了，大家每天都在一个大的办公室里工作。但我觉得和他们好像有点格格不入。”谢焌松了松领带。
“你的经验和资历，加上你靠女友上位的背景，他们一定不会服你。就算没有这些，你一个医生和一堆办公室社畜在一起，天生就不会和谐。”
“社畜？医生不比他们社畜多了！”
“诶，这个对！要和他们打成一片，你就得适当卖惨，和你的下属之间形成‘社畜联盟体’，找共鸣。大家一起多喝点酒，就会有倾诉的欲望了。拉近了距离，再逐渐控制。”
“然后呢？”
“最关键的是‘利益共同体’思维，你让他们觉得和你一起工作，利益能够被保护，能赚到钱。所以，项目款拨下来以后，你一定要有‘薪酬’上的生杀大权。人，是两边公司派来的，你已经无权选择了，那薪酬权这块，你一定得夺过来。”
“钱，就是一条好的牵引绳。”
“孺子可教也。”
“10年前，你说我是社交高手；10年后，我觉得你是社交高手。”谢焌斜眼看余安苒，然后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咚咚……
谢焌电脑上来了新邮件的提示音。
“你就不能静音吗？电脑老响，影响上课。”余安苒抱怨。
“自从官网上把项目组的邮箱公开之后，我这邮箱就没消停过！设计公司，医疗器械公司，第三方人力资源托管公司……一大堆广告，还有各种合作方，我简直被轰炸了。”
“邮件管理是需要用过滤软件的，也需要分类，还需要助理帮你阅读之后做好标记。电脑转过来，我看看。”
谢焌把电脑转向了余安苒的方向。
“噢，几百封，这真是要整理一阵子……”余安苒看到邮件，也头大。
“那正好，你帮我整理一下，我休息一会儿。”谢焌站起来，指了指电脑。
余安苒整理邮件的时候，谢焌在工作室里参观起来。其实他未必是欣赏艺术，他只是想防空一下脑子。
咚咚……
又来了一封新的邮件。
邮件的题目是：那晚的事，我看见了。
“嗯？”余安苒被这个怪异的题目吸引了。
谢焌医生，你杀人了，那晚的事，我看见了。
点击进去，余安苒发现邮件的正文里只有这一行字。在附件的位置，还显示出一个视频文件。
余安苒点开了视频，视频是无声的。
也许是拍摄角度的问题，视频不是太清晰。隐约可见，有个人握着刀冲过去，刺到了另一个人的胸口，而后，他又补了一刀。
虽然不够清晰，但这段只有几秒钟的无声视频却惊得余安苒心脏狂跳，一瞬间，竟然脑子有点停转了一样。
“好惊慌啊！”谢焌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余安苒吓得手一动，无线鼠标都掉落在地上了。
“我是说这幅画，画上的女人奔跑在黑夜里，一脸惊慌。”谢焌听到了鼠标掉落的声音，回头去看余安苒。
“噢。本来工作室里挺安静的，你突然发出声音，吓我一跳！”
“那么投入啊？也是，有时候我看医学论文的时候，有人突然出声，我也吓一跳。”谢焌一边说，一边从工作室的另一端向着余安苒的方向走过来。
余安苒镇定下来，她知道，那个发视频的人以为杀死庄屿的人是谢焌，所以发来了邮件。可谢焌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是他知道了，余安苒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想调查的事，也没办法再继续了。
“所以你把我手里的鼠标都吓掉了。”余安苒弯腰拾起了鼠标，把鼠标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她用鼠标点击了邮件上的“彻底删除”按钮，这个接连的动作，不过三秒钟。
“还好，鼠标还能用。”余安苒又按了几下鼠标，假装自己一直在试鼠标是否摔坏。
“我的邮件，你都整理好了吗？”谢焌已经坐在了余安苒的对面。
“我帮你建好了邮件的分类文件夹，有的，你必须自己看，有的，你可以交给助理看，有的，你就直接删除吧……”余安苒把电脑屏幕转到了谢焌的眼前。
“啊，真好，完美分类。”
“当然，事半功倍。”
两个人对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