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谢焌?我露了什么破绽给偷拍的人?”
“是那张复印的病历!”
此刻的余安苒已经回到了别墅,她坐在书房里,反复回想着那一晚她潜入到庄屿家里的情形,她从黑天熬到了早上。
“难道那张复印的病历真的掉落在庄屿家了?”
“还是我从他家里面跑出来的时候,掉落在路上了?”
令余安苒坐立难安的,不仅是她杀死庄屿的事情被发现了,而且发现的人还以为那晚杀人的人是谢焌。
那天在单间病房里,余安苒借口谢焌对病人无情而故意打了谢焌肚子一拳,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掉落病历而拿到庄屿的住址信息和联系方式。余安苒藏起了带有紧急联系人的那一张,再还给谢焌的时候,谢焌也并不知道一摞病历中少了一页。
“再之后,那页病历就被我当成了记录用的草纸,背面写着我暗自观察到的庄屿在家和出门的时间……”
“那张纸在我潜入庄屿家之前,我揉成了小团,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庄屿倒地的时候,我吓得差点摔倒,小纸团是那时候从裤子口袋里掉出来的吗?”
余安苒一遍一遍回想杀死庄屿那天晚上的情形,可每想一遍,她就痛苦一次:因为那杀人的时刻本来就是她想回避的记忆,她的大脑似乎也有意帮她逃避,所以让回忆变得模糊不清。
可是费尽心思去确定纸团何时掉落的,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结果就是谢焌被卷了进来。
“那天潜入庄屿家,我是‘全副武装’的,客厅里的所有光亮仅仅来自于电脑屏幕释放的微弱光亮,就连屋子里的庄屿都看不清我的样子,站在屋外偷拍的人更不可能看清楚我,他怎么能知道刺杀庄屿的人是谁呢,只是因为那张病历上有谢焌的签名,所以他推测乔装打扮又去刺杀庄屿的人就是谢焌。”
“同一时间,庄屿是不可能既倒在血泊之中,又在窗外拍摄自己被刺的。”
“视频拍摄的角度应该是在客厅的那扇窗户的外面,有人躲在窗边,举起了手机,拍下了我杀庄屿的一刻。”
“所以,是那个偷拍的人,在我跑出庄屿家之后,清理了案发现场,完美得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看着我杀人也不阻止,还清理了现场……”
“他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发来那封邮件?”
余安苒对着黑色的电脑屏幕自言自语,她不断自问,又不断推测。
“只有一种可能,偷拍的人,就是刺杀狂徒。”
“热搜上被广泛传开的‘死人给死人快递礼物’的事件引起了刺杀狂徒的注意。”
“没错,他被刺激了,于是他发了警告的邮件,是在警告谢焌:如果你有意揭发一连串的刺杀事件,我就会揭发你杀人的事实。”
“他的逻辑是:我替你掩盖了罪行,你也得替我掩盖罪行。”
“这么看来,一切都很合理。”
“可他为什么要杀我继母呢?”
“我虽然删除了他写给谢焌的邮件,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除非,我不再在公开场合释放任何刺激他的信息……”
余安苒感到十分头疼,胸口十分憋闷。她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去调查黎婷老师的被刺案件。如果不是她的追查,庄屿不会死,继母不会死,谢焌也不会被无端牵扯进来。
“安安静静地过完人生最后一段日子,不好吗?别把别人的人生非得搅合在你最后的疯狂里,行吗?”
余安苒想起了谢焌的话,她觉得谢焌说的对极了,而她自己可恶极了。
什么真相,什么一命还一命,牵扯出来的就是更多的人命和她根本还不起的平静生活。
肝区的剧痛袭来,余安苒感到自己全身飘忽忽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靶向药,化疗药弄得她感到恶心,没有食欲,而疼痛感让她时常生不如死。
余安苒勉强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止疼药,连水都来不及喝,就硬生生把药给吞下去了。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喂……”
“余安苒?我这边是公安局林夏分局刑事侦查支队,我们有一起案件需要你协助调查。”
“案件?”
“你认识姚玲女士吗?”
“她……是我继母。”
“五天前,有人在复彩路的烂尾楼中发现了你继母的尸体,所以为了调查她的案子,我们需要你过来一趟。”
“好……”
该来的一切终归是要来,余安苒知道,她必须面对这一切沉重和纠缠。
打起精神,余安苒换了衣服,开着车子去了侦查支队。
到了刑侦支队,接待余安苒的刑警把她带到了办公室,她在办公室看到了谢焌,廖婉,还有她多年未见的父亲余楚廉。
余安苒和父亲对视着,由于多年未联系,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尴尬。
“苒苒。”还是余楚廉先打破了僵局。
“爸……”余安苒也回应了一声。
“你们几位先等一下,我们队长开完会,会逐一找各位调查情况。”一个女刑警说着。
“知道了。”大家应允。
“苒苒,你脸色不太好。”余楚廉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
“嗯……”余安苒皱着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得了那么重的病,怎么不告诉爸爸呢?”
余安苒不想回答父亲的问话,她把目光转向了谢焌:“你为什么也被警察叫来了?”
“警察发布‘认尸启示’,医院的保安在监控录像里认出了你继母就是‘认尸启示’上的女死者。警察看了监控录像,发现我和你继母有接触,所以就通过医院联系到我。”
“苒苒,你治病的钱,够吗?如果不够,咱们就把老房子卖了,你不用担心钱……”余楚廉依然关心女儿的病。
“又是你告诉他,我生病的事?”余安苒问谢焌。
“刚才在办公室,伯父一进来就认出了我。他也知道了,我是送你进医院才接到了你继母打来的电话,然后我们三个还都在你的病房里……”
“苒苒,你别怪小焌,他是应该把你的事情告诉我的。”
“我当然怪他!我生,我死,是我自己的事。我有权利决定把我生病的事告诉谁,不告诉谁。而他,作为一个外人也好,一个主治医生也好,是没有权利在不征得我同意的情况下就随便泄漏我病情的!”余安苒显得很激动。
“苒苒,你别这样。我们不是外人。一个是你的父亲,一个是你曾经的好朋友。我们只是关心你……”
“关心?”余安苒笑了,苍白的脸上涌出了笑着的悲伤。
廖婉坐在谢焌的身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几个人的对话,不发一言。
“余楚廉,请到吴队的办公室。”女刑警的出现,打断了几个人的谈话。
“好。”余楚廉站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