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人从被窝强行拖出来,薄幸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拳头,现在她头不梳脸不洗只披着件衣裳,看着温止寒与张不语并肩站在她面前,表情似乎还有些羞涩……?
气氛有点诡异。
“你们俩要干嘛?”
冷不丁起床,她嗓子还有些哑,
“成亲吗?我同意了,去吧。”
手一扬,她转头想再次钻进卧房,温止寒一双凉手朝她脖颈毫不犹豫的摁了下去,然后在薄幸下意识反击前躲到张不语身后。
“干什么?这个月的俸禄不想要了?!”薄幸抄起方巾朝后就打,倒霉的自然是张不语。
“姑娘,这是公子给您带过来的,您不要我们可拿走了。”张不语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出言打断。
二人闪开,薄幸才看见他们身后有一半人高的黄杨木匣,精巧的螺旋扣打开后分上下两层。
欢喜劲儿还没过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按照徐稚的习惯,不该定这么个匣子呐。
“姑娘,我觉得你应该先去洗漱一番。”
温止寒端出上层木格的手微顿,看着她刚睡醒有如鸡窝一般的脑袋说道。
不论如何,女子对于惊喜都是期待的,薄幸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洗把脸换件衣裳,然后端坐在椅背上,意示他们把东西拿出来。
最上层是套灰青色衣裳,远远看去似波光粼粼又似白雪落头,徐家的孝期还没过,衣裳一如既往用暗纹装饰,又多加了条鹿皮绑带方便藏她那堆明枪暗器,薄幸不懂衣裳料子,但也猜得出这价格不便宜。
再往下的格子里,是套琉璃玉石打的头面首饰,并一对莲花纹的银质护腕。
“拆完了?没别的?”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光头面首饰她就有两箩筐,徐稚又搞来一堆……那重点定不在首饰上,这匣子肯定有问题。
“姑……姑娘要找什么?”看着薄幸蹲下身子反复检查匣子,把张不语不解,这些个玩意儿可都价值连城的。
“徐稚没再说什么?”
张不语把她摆摊一样拿出来的首饰放到温止寒端着的木格子里,“公子偶然瞧见,觉得适合姑娘就买下来了。”
“他人呢?”
“早起去医馆了。”
“有归呢?”
“公子送了小公子一套玉制墨宝,小公子也跟着一同去了。”
想来是今日医馆人多忙不过来,把孟有归骗过去做劳动力的。
“姑娘带吗?”温止寒摩拳擦掌,打算改一改薄幸的发型。
“这匣子也是徐稚定的?”薄幸围着匣子外圈仔仔细细瞧了遍,就连箱子底都一一摸过,但什么都没发现。
“原来配的是楠木匣子,但工匠病了还没打出来,公子想着先把东西送来穿着用着都好,等楠木匣子打好了再买新的细软就是。”
“那这个?”
“这是从商户那顺的。”
薄幸一一看过这些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儿,最后挑了个银底嵌宝喜鹊衔珠的簪子。
忽得想起什么,她端起烛台半个身子都要钻进匣子里,手细细摸去在匣子最底部发现个许字。
“这个谁打的?”
“出自西五里许木匠之手,原本早该取回来的,奈何那日大雨瓢泼木匠雕花只得停工,商户今日才取回来。”
“沈敦营死的那个晚上?”
“是。”
薄幸蹙紧了眉头,她那日审问,木匠说沈敦营死的时候他正在赶一件半人高的雕花木匣子,里长跟他学习雕花手艺因而可以为他作证,如今看来是在说谎了。
“作伪证……真好……”
“去把西五里的里长和木匠父子抓来,敢跑就打断他的腿!”
林家庭院深深,一把火悄然从里屋烧起,直到天亮浓烟滚滚众人才发现林家走了水。
徐稚的医馆与林家相距不远,眼见着申慎儿与韦静川带人从里面抬出两大一小三具尸体,还有一封浸在水中有油布严密包裹的自首信。
出自林夫人笔下。
“看来今日是没空拜访了。”韦静川目光不离申慎儿,话却是对着徐稚说的。
徐稚定定瞧着林夫人早已烧焦的尸身,“今年夏天,格外热闹。”
“这不会又是你的手笔吧?”韦静川悄然说道,
徐稚转过头言辞正色,“小民是医者,不会拿人性命开玩笑。”
“十二已有两起案子未破,林家就拜托韦大人了。”徐稚点头以示尊敬,随后向后撤半步转身离去。
飘飘然的大袖子下拳头紧握,青筋曝出。
林大人武功高强,林夫人聪慧机灵,怎么想都不该活活被火烧死才对。
徐稚心里想着,手下不自觉又起一卦,卦象解至一半他忽得回头看了眼还在冒烟的林家,表情似有所松动。
孟有归自后贴上徐稚的脚步,道,“后面有人跟踪。”
“十八九年纪,与你差不多高,轻功很好脚步轻缓,和昨天我抓住的那个师出同门。”
“学得不错,有点你师父的风范。”徐稚很赞赏,虽然自己不会功夫,但身边两人都会功夫是很有安全感的。
“径直往前,不要回头,我去截他。”
孟有归今天换了身不起眼的黑色衣裳,长发在脑后吊起个高马尾,手习惯性放在腰间短剑上,若不特意强调年龄,怕是很少有人相信他才十三岁。
“有归。”徐稚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小孩子和他师父一样都爱在袖子里带个护腕,刺手得很。
“悄悄的,去承安寺一趟。”
徐稚心里有个可怕的答案急切等待验证,林府昨夜定是出事了。
“那身后的人?”孟有归有些诧异,眼下有人跟踪,万一出现意外,徐稚是有性命之忧的。
“他说不定还指着我救命呢,不必挂忧。”
徐稚面色沉静眼无波澜,他似乎总是这般任心里有山河百川,面子上仍不动声色。
刑狱司的牢房是才修固好的,此时阳光正好打进牢内,薄幸搬了张椅子就坐在光里。
木匠到底是平民子弟,饶是再坚韧也经不住监牢众多刑具的连番吓唬,胥吏刚拿起鞭子便抹着眼泪絮絮叨叨痛哭起来。
“大人,小人冤枉啊大人,那寡妇是怎么死的在下真的不知啊大人……”
薄幸翘起一条腿,手里把玩着一柄刚开刃的快刀,微微抬头语气轻轻道,
“寻常雕花的工匠,黄昏都嫌光暗看不真切,怎地你就这般厉害,瓢泼大雨还能雕出个栩栩如生来?”
“那夜做什么去了?”
审问的时候她整个人极放松,语气和炕头话家常无异,但这话落在木匠耳朵里,有如针尖冰芒句句刺心。
他强压下心里的恐惧,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抬起眼睛看她,摇头直道自己就是在里长家里。
“又在里长家了?你们好到住在一个家里啊。”
薄幸惋惜得摇摇头,她右手一抬快刀便飞掷出去,入木三分钉在身后栏杆里,黑色围布应声落下。
隔着栏杆看去,薄幸正后方是木匠的傻儿子被结结实实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团黑布。
她抬手示意狱卒把他嘴里的黑布扯下,许二是个不懂世事的痴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嘴角一撇,惶恐害怕的哭音混杂着他找爹的喊声瞬时充满整个屋子。
她又拿起一柄快刀在手里摩挲着,开口道,“里长都招了你还嘴硬,何苦呢?”
木匠闻言浑身瘫软在椅子上,眼底惊出两行热泪,颤颤巍巍开口道,
“真的不关小人事啊大人,你放了我儿子吧求求你,放了我儿子……”
薄幸把玩小刀的手微顿,轻抬一根手指,身后的胥吏照着许二的胳膊狠狠拧了一把,痴儿嗷一声愈发得嚎啕大哭。
木匠向前看去,薄幸与两侧栏杆把他儿子挡得结结实实,只看得到许二攥起来的拳头,他又急又慌,颤抖着开口,
“大人,大人我招,求你放过我儿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帮着里长强掳民女又替他遮掩,我我我我还扯谎骗了您,是我该死,大人是我的错你放了我儿子吧!”
“强掳民女?”薄幸蹙眉,怎么又扯出一件事来,“姚寡妇和沈敦营呢?”
门外进来个胥吏给木匠看了两份画像,他眯着眼睛细细瞧了好一会儿,摇头如拨浪鼓道,
“大人,这沈敦营小人真的无甚印象……小人敢拿自己姓名发誓,如有骗人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强掳民女是怎么回事?”
薄元衡抬头示意把吵闹的许二带下去,头疼得揉揉脑袋,原以为能发现新的线索结果又抻出一案子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干脆搬个被褥来住在刑狱司好了。
“不是……里长招了吗……”木匠诧异抬头,眼底泪珠还没干。
薄幸抬手把快刀插进桌上木板里,抬头挑眉相当的不耐烦,
“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