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特有的暗沉光泽在日光下泛着凛冽寒意，背面的麒麟纹更是皇家亲赐的规制，绝非普通勋贵所能持有。
孙冠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慌忙弯腰捡起令牌，当看清上面的字迹与纹路时，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褪去，从通红转为煞白，又从煞白憋成了青紫——这是京都摄政王府的世子令牌！
摄政王府权倾朝野，世子闫屿安不仅是王爷嫡子，更是陛下亲封的靖远侯，年纪轻轻便镇守边疆，战功赫赫，手握数万精锐兵权，岂是他一个靠钻营得来临时差事的钦差能招惹的？
“世……世子爷？”
孙冠海的声音抖得像筛糠，双腿一软，若非身后的轿杆撑着，早已瘫倒在地。
他身后的官差们也彻底慌了神，纷纷松开按着阿柴的手，手中的水火棍“当啷啷”接连落地，一个个低着头缩着肩，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这位煞神迁怒。
闫屿安冷眼看着他，语气如雪魂山的寒风般冰寒刺骨：“孙大人刚才不是很威风吗？说什么在这雪魂山，本钦差的话就是律条，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世子爷恕罪！靖远侯饶命啊！”
孙冠海“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膝头砸在冻土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一个劲地磕头，额头重重撞在雪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猪油蒙了心，竟没认出是侯爷在此！刚才的话全是胡言乱语，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胡言乱语？”
闫屿安迈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孙冠海整个人笼罩：“你刚才说，本世子妃不守妇道，按律该浸猪笼？说虎子是来历不明的野’？这些也是胡言乱语？”
孙冠海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鲜红的血珠滴在雪地上，洇出点点刺目的红痕：“是！是小的胡言乱语！小的混账！小的该打！该打！”
他一边说，一边左右开弓，狠狠扇自己的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在山间回荡，不一会儿脸颊就肿得像两个发酵的馒头，嘴角也渗出血丝。
水淼淼抱着虎子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跪在地上丑态百出的孙冠海，眼中满是厌恶。
但她也清楚，眼下雪魂山的蛊尸之乱尚未平息，闫屿安既要应对危机，又要顾忌摄政王府与靖远侯的身份影响，跟这种人过多计较，只会浪费精力。
她轻轻拉了拉闫屿安的衣袖，声音压得很低：“算了，虎子还在这儿，别吓着他。”
闫屿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
他转头看向缩在水淼淼怀里的虎子，孩子的眼泪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大眼睛里满是未散的恐惧与不安。
孙冠海的话像淬了毒的刺，不仅扎伤了他和水淼淼，更在虎子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若不彻底抹平这道伤痕，日后这孩子走到哪里，都可能被流言蜚语所困，抬不起头来。
“孙大人，起来吧。”
闫屿安的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靖远侯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本侯与摄政王府，暂可不追究你的失言之罪，但你刚才的话，也提醒了本侯——虎子身世不明，留在淼淼身边，确实容易引人非议。”
他走到水淼淼面前，缓缓蹲下身，周身的凛冽戾气瞬间褪去，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虎子冻得发红的脸颊，指尖带着暖意：“虎子，你愿意做我的义子吗？从今往后，谁敢欺你就是欺我闫屿安，我就是你的义父，淼淼阿姨就是你的义母。再也没有人能说你是野种，王府与侯府的势力，会永远护着你，我们会永远陪着你、保护你。”
虎子愣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闫屿安，又怯生生地望向水淼淼，似乎在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水淼淼眼中闪过惊喜与感动，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虎子，快答应你义父。”
“义……父……”
虎子小声地喊了一句，随即扑进闫屿安怀里，放声大哭，泪水浸湿了闫屿安的玄色劲装：“我愿意！我愿意！我有父亲了！有母亲了！我不是野孩子！”
闫屿安紧紧抱住虎子瘦弱的身躯，心中满是暖意，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他抬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孙冠海，语气坚定而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孙大人，现在你听到了？这是本侯的义子。日后若再有人敢污蔑他的身世，或是对淼淼姑娘有半句不敬，便是与摄政王府为敌，与靖远侯府为敌！本侯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孙冠海连忙点头如捣蒜，额头上的血混着汗水与雪水流下，糊了一脸，模样凄惨又滑稽：“是！是！小的记住了！小公子身份尊贵，金枝玉叶！谁敢污蔑他，就是找死！小的这就带着人滚，再也不敢打扰世子爷、侯爷、夫人和小公子了！”
他此刻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雪魂山，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生怕晚走一步，就被这位权倾朝野的世子爷兼靖远侯寻了错处，到时候别说乌纱帽，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
“滚？”
闫屿安抱着虎子起身，语气陡然转冷，眼神里的寒意比雪魂山的寒风更甚：“孙大人倒是会避重就轻。本侯问你，朝廷半月前便已收到雪魂山蛊尸作乱的急报，为何你今日才姗姗来迟？这半个月，你在何处逍遥？”
孙冠海刚抬起的膝盖猛地一顿，又重重砸回雪地里，连带着身后想悄悄退走的官差们也僵在原地。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半天，才挤出一句：“这……这雪魂山路途艰险，连日大雪封山，车马难行，故而……故而耽搁了时日。”
“耽搁？”
闫屿安嗤笑一声，抬手将虎子递给水淼淼，转身从木屋角落拎起一张卷着的雪山舆图，“哗啦”一声抖开，图上用红笔标注的路线与驿站清晰可见。
他指着图上的标记，声音陡然拔高：“从京都至雪魂山，即便是寻常商队，遇雪天也只需十三日抵达。你身为钦差，持有兵部签发的通行令牌，沿途驿站需全力配合，怎会耽搁至半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