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淼淼慢慢站起身,用袖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眼底的脆弱被一层坚定取代。
她从怀中取出那片一直贴身存放的冰魄草残叶,叶片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
她抬头看向闫屿安,眼神锐利如剑:“我跟你一起去雪魂山。曹明远欠的这些血债,我要亲自看着他偿还。虎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放过他!”
闫屿安看着她决绝的模样,知道她意已决,点了点头:“好,但你必须答应我,到了雪魂山,一切行动听我安排,不许擅自冲动行事,我们不仅要救虎子,还要活着揭穿曹明远的阴谋。”
水淼淼重重颔首,将冰魄草重新揣回怀中,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半个时辰后,朱雀门外的校场上,五百名精锐禁军已整装待发。
他们身着玄色铠甲,手持长枪利剑,胯下骏马神骏非凡,个个神情肃穆,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闫屿安翻身上一匹黑色战马,水淼淼则跃上马背雪白的踏雪,两人并驾齐驱,位于队伍最前方。
“出发!”闫屿安一声令下,马鞭挥落,黑色战马率先冲出。
五百匹骏马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雷鸣般响彻整条街道,卷起阵阵尘土。
身后的京城在视线中渐渐缩小、远去,而前方通往雪魂山的道路,蜿蜒曲折,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正笼罩在一片浓重的血腥与阴谋之中。
风迎面吹来,带着山间的寒意和隐约的血腥气,刮得水淼淼的脸颊生疼。
她伏在马背上,不断催促着踏雪加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赶在曹明远动手之前,赶到黑风寨,救出虎子!
铅灰色的云层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西北的天际线上,官道两旁的枯树早已没了枝叶,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抖得咯咯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雪发出预警。
马蹄声踏破凛冽的空气,日夜不息地在冻土上敲出沉闷的回响——闫屿安勒着缰绳的手早已被寒风冻得发麻,指节泛着青白,可他依旧死死盯着前方被风雪模糊的路,靴底溅起的雪沫子落在裤脚,转眼就结成了冰碴。
他身旁的水淼淼裹紧了那件玄狐皮裘,狐毛上沾着的雪粒被体温烘化,又在领口凝结成霜,冷风像细针似的从衣襟缝隙里钻进去,刺得她脖颈发僵。
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五百禁军——士兵们的明光铠上早已积了厚厚的雪,远远望去像是一队移动的雪雕,头盔下露出的脸颊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细碎的霜花,粘在胡须和睫毛上,可没有一个人放慢脚步,也没有一句抱怨,只有甲胄碰撞的轻响和马蹄深陷雪地的闷声,在空旷的雪原上此起彼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闫屿安突然勒住马,枣红色的骏马发出一声低嘶,前蹄在雪地里刨了刨,溅起一片雪雾。
他翻身跳下马鞍,厚重的靴底刚落地就陷进了积雪,冰凉的雪水瞬间浸透靴袜,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弯腰摸了摸积雪,指尖触到的雪层紧实又冰冷,已经没到了小腿肚:“再走下去,马匹的蹄铁会被冻在雪里,体力迟早耗光,士兵们也会冻伤手脚。前面三里地有个驿站,我们先去那里休整一夜,等雪势小了再赶路。”
水淼淼也跟着下马,双脚刚沾地就打了个寒颤。
她从怀中掏出那片冰魄草残叶,枯黄的叶片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银光,可不知是天冷还是心境的缘故,那银光似乎比昨日黯淡了几分,像快要熄灭的星火。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叶片,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不知道虎子现在怎么样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能不能扛住这风雪?”
闫屿安走到她身边,将一件更厚实的羊毛披风披在她肩上,披风上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
“别担心,我们比原定路线快了将近一天,再坚持两天就能到鹰嘴崖。虎子那孩子机灵,上次在黑风寨能从山贼手里逃脱,这次肯定也能撑到我们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的安抚,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出发前收到的公文里,那句“村寨废墟旁现巨型兽爪印,伴僵硬人形脚印”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总觉得雪魂山的局势,恐怕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凶险。
众人赶着马匹继续前行,风雪渐渐大了起来,鹅毛般的雪片砸在脸上生疼,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暮色完全笼罩大地,远处终于出现了一点昏黄的灯光,驿站的木牌在风雪中摇摇晃晃,上面——迎客驿三个字已经被雪盖得只剩轮廓。
驿站老板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汉子,听到马蹄声连忙掀开门帘探出头,见来了一队披甲带刀的官兵,吓得连忙搓着手迎上来:“官爷快请进!外面雪大,小的这就给各位烧姜汤、腾房间!”
驿站不大,前后两排共八间房,老板硬是让自家妻儿挤在柴房,把所有房间都腾给了禁军。
水淼淼跟着闫屿安走进最靠里的房间,房里生着个小炭炉,火苗微弱地跳动着,勉强驱散了些寒气。
她接过老板端来的姜汤,粗瓷碗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可她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捧着碗,盯着窗外漫天的大雪发呆——雪花砸在窗纸上,留下一个个湿痕,又很快被新的雪花覆盖,像极了那些被屠村寨里,来不及被记录就消失的生命。
闫屿安坐在对面的木凳上,看着她日渐憔悴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她眼底的红血丝比昨日更重了,嘴唇也因为缺水而干裂,原本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却像蒙了层雾,连握着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从包裹里拿出一块热腾腾的胡饼,推到她面前:“淼淼,你得吃点东西。从早上到现在你就喝了半碗粥,再这么熬下去,没等见到虎子,你自己先倒下了。”
水淼淼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吃不下……一想到那些被尸蛊害死的村民,想到虎子可能被曹明远折磨,我就坐立难安。”
她拿起胡饼,咬了一口,粗糙的饼皮在嘴里嚼着,却味同嚼蜡,咽下去的时候还带着点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