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朋友是好事，李素从来不拒绝交任何朋友。
不过禄东赞请求结交李素这个朋友时……说实话，李素的内心是拒绝的。
先不提其他的，就单单吐蕃人的卫生习惯实在是让人难以靠近……
从刚见面到现在，李素一直尽量和禄东赞保持距离。
实在是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偏偏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毕竟他与禄东赞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表情，都代表着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和态度！
如果一个国家嫌另一个国家身上很臭，有可能爆发尊严之战……
后果很严重。
当然，不敢拿他当朋友还有别的理由。
禄东赞是吐蕃人，李素是大唐人！
还有，这位吐蕃大相太客气了，一见面就滔滔不绝的夸赞和追捧。
糖衣炮弹一发接一发，不要钱似的朝李素倾泄而去。
李素越听越警觉，这么有礼貌，根本看不出来对方到底会选择什么时候背后捅自己一刀。
“下官亦素喜交友，大相之请，本候万分荣幸！”
“以后下官与大相便是朋友了……”李素表情很诚恳，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浓浓的真诚。
闻言，禄东赞抱拳一礼：“你我既是朋友，何必还称大相这种见外的话？”
“我在长安尚有多日盘桓叨扰，日后你我以兄弟相称如何？”
李素笑了，顺势便朝禄东赞拱手：“愚弟李素，见过禄兄。”
禄东赞的脸色顿时一僵：“禄……禄兄？”
嘴唇嗫嚅几下，禄东赞似乎想解释自己的名字虽然叫禄东赞，可并不姓禄。
然而看到李素诚恳的笑脸，禄东赞决定入乡随俗。
“禄兄就禄兄吧，贤弟有礼了。”禄东赞笑吟吟地道。
李素嘿嘿陪笑了几声，然后二人陷入沉默。
说是朋友，可大家实在很不熟啊，不知该聊些什么话题……
两国和平共处，共同发展之类的话，应该拿到朝堂上聊。
李素说白了就是一个三陪导游。
想到三陪导游这几个字，李素发觉自己终于找到了话题，于是开始跟禄东赞聊起了大唐的风俗人情。
从丝绸到瓷器，从市面上琳琅满目的特产货品，到大唐的目标是星辰大海等等。
禄东赞一直笑吟吟地听着李素天南海北的乱扯，趁着李素歇气的当口，禄东赞这才笑道：“听贤弟一席话，愚兄大涨见识！”
“这几日若贤弟有瑕，可否领愚兄在长安城四处逛逛，领略一下大唐国都的风采？”
李素点了点头：“禄兄所请，愚弟必不敢辞。”
走出四方馆，已近黄昏了。
李素长叹一口气，他发觉自己说废话的本领又精进了几分。
滔滔不绝说了一个下午，心里只盼着禄东赞在长安玩过瘾了赶紧走人……
不然李素担着这份劳心费神的差事，对自己委实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而此时禄东赞却是站在廊沿下，负手静静看着李素的身影从大门消失。
廊下拐角处，一道魁梧的身影悄然走近，站在禄东赞身后行礼：“大相，这位大唐的官儿，好像对我们吐蕃似乎颇有戒意……”
“说话行事总是在刻意的疏离。”
闻言，禄东赞头也不回，面无表情道：“拉还，你是我们吐蕃使团的副使，身负这次请求大唐下嫁公主和亲的重任。”
“难道你不知道此人的名号？”
听到这话，名叫拉还的汉子迟疑了一下：“此人是害薛延陀灭国的罪魁祸首！”
闻言，禄东赞摇了摇头，叹道：“作为出使唐国的副使，若你对唐国君臣的所知仅只这点皮毛。”
“本相不得不说，你不配当这个副使！”
拉还垂头惶恐：“拉还知错，请大相指点。”
禄东赞面露精光，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精致，而且相比别的吐蕃人而言，他的手还很干净！
李素嫌弃他脏，实在有点吹毛求疵了……
“李素所能者，可不仅仅是造出了震天雷而已。”
“不过十七岁年纪，大唐皇帝竟将他调入尚书省任职，显然是为了给下一任国君培植羽翼。”
“在皇帝心里，李素将来的位置绝对小不了，甚至大抵等同于如今的右仆射长孙无忌的位置。”
“所以，对李素此人，我们不可等闲视之。”
“将来吐蕃若与唐国有开战之日，有此人在朝堂，怕是不好对付了！”
拉还犹豫了一下，道：“可是臣下听说，李素与唐国的诸多皇子，如魏王、吴王似乎有仇怨。”
“来若皇帝逝去，这些人里谁能当上皇帝还不一定，李素怎么可能成为新皇最重要最信任的臣子？”
闻言，禄东赞又叹了口气：“你又失职了，本相翻遍华夏上下史书，发现了一处特别奇怪的一点，那便是汉人内斗自古有之。”
“为了权力，小则杀人诛心，大者灭其满门！”
“可为什么偏偏当汉人遇到外敌时，却立马调转锋芒，先解决外敌之后，再转过头继续内斗？”
说着，禄东赞正色道：“吐蕃和唐国皆是当世强国，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国将来必有一战！”
“中原有位先古兵家圣贤曾说过，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未开战前，敌人内部外部的一切情报和内幕，包括人心、文化、习俗等等，我们务必都要查清楚。”
“多掌握一桩内幕，未来的战事我们便多得一分胜算！”
“两国交战，可不是拉出兵马你砍一刀我戳一剑那么简单。”
听完，拉还沉声道：“所以大相刻意交好李素，也是这个原因？”
禄东赞摆了摆手，转过身子：“不完全是，本相只是对这位唐国少年很好奇。”
“很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能令唐国皇帝如此看重他。”
“听说此人很爱干净，而且有些贪财。”
“若有可能收买他的话，对吐蕃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二天清晨，李素起床后，正打算去一趟兵仗局。
因为火药也快没了，他得去配。
不过正当临行出门时，管家却匆忙来报。
说是门外来了一位客人，而且是外国客人——吐蕃使团的副使，名叫拉还。
拉还登门拜访依足了大唐的礼数，不仅递了正式名帖，还有两大车礼品。
李素犹豫许久，最终决定看在那两大车的面子上……接见他。
没办法，礼单太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