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总是百看不厌,高楼上是灯红酒绿,大厦下是人群熙攘,热闹的场景从夜晚持续到天亮。
顾裴靠坐在落地窗前,身边摆了一地的空酒瓶。
“02,我醉了。”
冰冷的机械音在他头顶响起:“很抱歉先生,您现在的思维逻辑很正常,并且不符合酒醉状态,您很清醒。”
“不。”顾裴又是半杯酒下肚,喃喃道:“我肯定是醉了,不然我怎么总觉得这时候应该有个人陪着我呢?”
02人性化的围着他转了一圈:“从情感模块分析,您应该是想恋爱了,如果需要,我将会从整个京城为您筛选符合女主人条件的小姐,只是从您的状态来看,现在并不合适。”
就算是顶尖的人工智能,开起玩笑也避免不了尴尬。
“不了,人不是商品。”顾裴揉了揉眉心:“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应该存在,她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02总算转过了弯:“您可以向我描述一下,也许我能找到您的梦中情人。”
顾裴想了想,迟疑的说:“皮肤很白,头发又长又卷…哦不,好像是直发,杏仁眼,牙尖嘴利,有点毒舌,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小康家庭吧,我没见她穿过奢侈品…”
印象很模糊,这对掌握整个Z国经济命脉的顾裴来说,是很少见的情况。
02行动迅速,不过三秒时间就得出了结果:“对不起先生,符合您描述的女性有五十万,我暂时无法进行精准筛选,请问还能详细一点吗?”
顾裴摇头,脑中却灵光一闪:“帮我查查记忆芯片,从头到尾彻底检查一遍。”
“好的先生。”02虽然不明白这个举动的意义,但还是依言照做,它永远不会违背主人的意思。
这次的时间有些长,大概过了两分钟,顾裴敲了敲桌面:“有消息了吗?”
“先生,确实有人移动了记忆芯片,不过只有数秒,对方的权限很高,02无法越级。”
他的智仆无论是防御还是计算机都是世界顶尖水平,权限很高并且能悄无声息的绕过他篡改芯片,除了那个人以外,恐怕没有别人了。
顾裴踢开脚边的瓶子,嘱咐道:“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顾容的行程,有什么异常马上给我汇报。”
“好的先生。”
小崽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不过没关系,顾家的人,都在掌握之中。
医院。
阳光很好,光线从树叶的缝隙中撒下来,勾勒出池塘中荷叶的影子,粉白的花簇拥着围向岸边,让人放松。
江谓风推着江芥走在小路上,看周围的风景。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江芥还是没有联系纸条上面的人,状态倒是不错,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有空还和新来的实习生聊聊人生,只是从不提起那些支离破碎的臆想。
她的睡眠状态很差,白日里放松还好,一到夜晚就像被一根线扯着,怎么都睡不着,吃了药也不行,每天失眠到天亮,周而复始。
她没给江谓风说,觉得没必要。
“你不用管那些小丫头,她们就是年轻,太吵,如果你想找人解闷,摇铃我马上就来了。”江谓风扶她起来,将她搀扶到树下阴影的地毯上,不经意道:“我记得说过好几次了。”
江芥无奈道:“我当然记得,不过你要工作,我怎么能打扰。”
江谓风:“私人医院没你想象的那么忙,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
江芥没说话,看了一眼明净的天空,自言自语般说:“是啊,朋友。”
她的朋友竟然是个碰巧遇上的医生,多讽刺。
她有时候常常在想,在梦里她经历无数个原主的经历,她们的爱恨嗔痴丰富的可以写一本册子,轮到她自己,却真是孑然一身了。
两年没有亲人朋友来看望,恐怕不是造了孽也是有不堪的过去,记忆找不找的回来有必要吗?
江谓风见她又在发呆,打趣道:“你看我们同姓,没准往上数几代还是一家呢,如果实在找不到家人,我就认下你这个妹妹,后半辈子我照顾你。”
江芥失笑:“医生,你对每个患者都这样吗?那你认下来的弟弟妹妹岂不是可以绕地球一圈?”
江谓风哑然,摇头:“当然不是,只有你一个,我只是觉得…”
“…我很可怜?”江芥平静的反问,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转而说道:“好了好了医生,我又不是少胳膊少腿,没必要像侍候月子一样,这样我会以为我命不久矣了。”
江谓风笑着给她的腿盖上薄毯:“你还知道我是医生啊,那就应该听我的,好好休养,早日出院。”
出院?江芥有些迷茫的抬眼,她现在连犯人都不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证件没有生存技能,恐怕找份工作活着都艰难,出去又能干什么呢?
除了等死,好像一无是处,还不如在医院里待着。
江谓风习惯了她的沉默,惯常的找话题:“哎你看前面那一群,是蜉蝣啊,近几年的夏天,这种小东西格外多…”
他本来想说个典故但触到江芥无神的眼睛后生生的住了口。
江芥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群蜉蝣两两相拥,在空中翻飞,迷离又浪漫。
朝生暮死,一生只为短暂的遇见另一个同类。
她的眼神只在那里停留了一秒就收了回来,兴趣缺缺。
“是啊。”江芥捡起地上的一只蜉蝣:“…夏天到了。”
江谓风不动声色:“你喜欢这个季节吗,等过段时间咱们回南方吧,我带你看看南方夏天的海。”
江芥揶揄道:“这就拐带无知少女了?”
江谓风也笑:“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江芥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算了。”
江谓风揉了揉她的头顶,温声道:“不要这么悲观嘛,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恢复如初了,不管是山海还是长野,一个一个慢慢看。”
江芥没接话,盯着手上虫子的尸体。
江谓风仿佛看见了以后,接着说:“我开始期待这个夏天了。”
江芥依旧沉默,笑了笑将手里的蜉蝣放到了旁边。
万物蓬勃生长,蜉蝣生死一瞬。
她不仅知道“朝生暮死”,还明白“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她现在,又何其不像这种渺小的生物。
她存在与否,对这个世界都没什么影响。
死亡,或许才是永恒的解脱。
“我困了,回去吧。”江芥轻声道。
“好。”
当天夜里,江谓风接到了江芥割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