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片刻。
“本君派言风查过你,什么都没有。”
“也曾算过你的命格,本君看不清。”
顾渊指腹轻轻摩擦掉怀中人的眼泪,叹声道:“本君从来不做无法掌控的事。你可明白?”
“奴家是个孤儿,从小跟着乞丐长大的。”姜池鱼又落下几滴泪,低头颤抖道:“下月初六,奴家也想让他们来,他们就是奴家的父母。”
不过这命格您可能真查不到了,原本的姜池鱼已经死了,死人能算出来什么?
况且她还是个穿越而来的人,生辰八字什么的,和原主压根儿对不上。
怀里的人泪珠子好似落在他心上,烫的他直发苦。
应该是同病相怜的原因吧?顾渊心想,毕竟他从小就是师父带大的,自己的父母也许早就不在人世了。
才认识三月不足,顾渊对自己很有把握,应当是不会轻易就对一个女子有情愫的。
微微摇头。
“本君的确无法许你一片真心实意,其他都行。”
顾渊将怀中人抱到床铺上:“早点睡吧。”
姜池鱼却背过身,不再说话。
看来这下真的伤到心了,顾渊摸摸鼻子,沉闷半晌,别扭地将被子盖好才走。
而转身的原因,纯粹是姜池鱼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把顾渊骂一顿。
简直了,简直服了,敢问心是秤砣做的吗?
江湖上的事她暂时能打探一二,手却伸不进高堂之中,本想借借势,结果美人计苦肉计人家都不吃。
希望绛纱能有点本事,从红鸾阁打探到点什么。
明天还要面圣,自己这身份定是惹不少人红眼,国师府怕也是好些人的眼中钉,顾渊那种王八蛋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真想好好活着还是得自保。
姜池鱼小脑袋瓜子装满了事,却是束手无策,只能放任自己与周公会梦。
翌日,国师府的马车便缓缓驶入宫门。
马车里的两个人却是一路无言,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冷凝住了。
车外驾马的言风和花灯也被这低气压弄得不敢说话。
姜池鱼算是想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国师府能给她银子就好,小院建起来了就跑路。
但银子也不是白拿哈,江湖道义,自己这么一挡,朝中之人是再也没法拉拢国师了,坐稳这个位子怕是得费点心思。
顾渊不明白了,为什么平时叽叽喳喳的人却连句话都不说,难道就因为昨晚真的话说死了她看破红尘不爱了?
“微臣见过皇上!”顾渊抱拳,微微鞠躬。
“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姜池鱼跪下来,行了个大礼。
看见旁边站地一脸轻松的顾渊,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免礼!”皇帝心情好,连道几声。
姜池鱼起身,看了一眼帝王又垂下头。
虽已不惑之年,皇帝仍是精神矍铄,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颇有威严,目光炯炯犀利,两弯眉浑如刷漆,五官周正大气,年轻时想必也是迷倒一片少女。
“头低着做什么,朕又不吃人。”
姜池鱼抬头,有些惊讶。
“惊讶什么?”皇帝不怪她无礼,笑问道。
“民女只是惊讶,父子二人竟能如此相像。”
顾渊皱眉,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真的长脾气了,要卖了自己?
心底不由冷哼一声,若自己真能如此就被扳倒,那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但是真说错些什么,这个女人怕是得交待在这儿了。
想了想,顾渊拱手正欲开口,皇帝却挥挥手,示意姜池鱼继续说下去。
“民女曾有幸见过七皇子,那时七皇子叫民女抬头,说的话与皇上是如出一辙。”姜池鱼轻笑,杏眼里秋波盈盈,灵动极了。
竟然不是二皇子?顾渊挑眉。
还算聪明,正好猜到皇上喜欢听的。
果不其然,帝王大喜,一赏又是白银千两。
皇帝一脸欣慰,神秘莫测地对顾渊说道:“国师有此良妻,珍之啊!”
顾渊颔首道:“微臣遵旨!”
“不知丫头叫什么啊?哪儿的人?”皇帝看久了娘娘们那假惺惺的眼睛,见惯了公家小姐的那些娇柔做作,姜池鱼这泉水般清澈灵动又长得绝色的人,倒是令他颇为喜爱。
“民女名唤棠梨,从小跟着乞丐们长大的。”姜池鱼神色低落道。
皇帝一愣,他大概是想过国师看上的人身份低了些,没想到低成这样啊!
顾渊连忙出声道:“皇上,微臣只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身份什么的不必挂念。”
姜池鱼心底冷笑,好一个白首不相离,比她还能演。
面上却是感激地看向顾渊道:“国师如此折身,棠梨怎忍?不如当个侍妾,伴君身侧就好。”
“梨儿莫要胡说,我顾渊此生的妻,只有你能当。”
见两人在自己这儿互诉衷肠起来,皇帝都被恶心的有点想吐。
“行了,国师也不小了,说些话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皇帝假意责备道。
看向姜池鱼,皇帝道:“不如封个郡主,就能与你相配一二。”
姜池鱼连忙跪下:“民女谢主隆恩!”
顾渊也是垂首道:“微臣谢过皇上!”
皇帝看了看二人,笑呵呵道:“很是般配呐,风朗那老东西见了想必也欢喜。”
顾渊只是点头,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来。
“过几日便是德妃的生辰,你们两个可别缺席。”
“微臣遵旨。”
“民女遵旨。”
然而一出御书房,两人又一脸冷漠,谁也不理谁。
气氛低迷,一直持续到国师府,两人更是招呼都不打,扭头就回自己的院子。
进了妙颜阁,姜池鱼拿着圣旨反复亲。
“我的天哪!苕荣郡主!瞧瞧,郡主府!瞧瞧,黄金万两白银万两啊!”姜池鱼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开心地拉着花灯跳起双人转。
花灯转得头晕,却也跟着欢喜道:“恭喜主子!”
真想和离自己潇洒啊!但是心知肚明这郡主怎么来的,姜池鱼还是决定好好出嫁。
这几日国师想必是不会来了,姜池鱼松了口气。
不来最好!这样自己又能去小院溜达一圈啦。
还好上次查到顾渊去过云城,自己才能编出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不能一直用糕点传话了,得想个新法子。
妙颜阁是喜气洋洋一片,三冬院却是死气沉沉。
言风早就跑到妙颜阁去了,美名其曰监视加保护未来的国师夫人,只有绝尘,现在颤颤巍巍地看着自家主子。
“主子?茶冷了,要不属下给您换一杯?”
顾渊淡淡瞥了一眼绝尘,依旧没什么表情。
“主子心情不好?”
“何以见得?”
绝尘汗不禁流下来,好像和平时差不多,但是今日怎么感觉就是这么低沉呢。
“主子一定是与夫人吵架了吧?”
“谁准你叫夫人的?”
“这早叫晚叫都是叫,不如先叫着顺顺口。”绝尘讨好似地笑着。
顾渊没开口,算是默认了。
“属下有办法。”绝尘心里摸了个七七八八,保准儿是吵架了。
跟了国师这么久,好不容易有媳妇儿了,国师不懂情事,他这个做下属的自然是得操心。
于是半夜三更,三冬院除了书房其他地方都被绝尘一把火烧了。
姜池鱼被吵醒,怒气冲冲打开门,却见国师大人也是一脸怒容,抱着被子站在门口。
“国...国师?”姜池鱼怀疑自己没睡醒,可是顾渊那黑成炭的脸告诉她,这是真的。
绝尘赶忙上前跪在地上请罪:“都是属下粗心,主子要罚便罚吧!”
顾渊瞥了一眼绝尘道:“自己心头清楚该去做什么!”
“是!”
绝尘一把拉过迷糊的花灯准备退下,言风突然出现给了绝尘一脚,接过花灯朝外面飘去。
“言风你这个杂碎!”绝尘冷不丁吃了口土,连忙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去讨打。
姜池鱼算是明白了,敢情国师这是来求温暖了,冷笑道:“国师府那么大,国师随便找个客房先住着吧。”
“那些客房太久没住人,本君喜欢有人气的地方。”
姜池鱼气地笑了起来:“国师大人幼不幼稚?”
故意烧了自己的院子来她这儿挤,昨天不还一副清高样儿吗?
“是绝尘不小心,自会有他苦头吃,本君不知情。”顾渊脸不红心不跳道,虽然他闻到清油的味道了,也猜到绝尘要干嘛,但是,就是不知情嘛。
不知情?
“国师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四。”
“比奴家大了八岁,怪不得脸皮都要厚点!”姜池鱼说完就回床上了。
顾渊摸摸鼻子,反正三冬院没修好之前他都住这儿了,让这丫头阴阳两句就阴阳吧,毕竟是他属下犯下的错,绝尘不懂事,他这个做主子的免不得多操心一点。
过了一会儿,姜池鱼也没感觉有人上床,转过身,发现国师睡在软榻上。
软榻小巧,国师身子又大,腿都只有弯着些,看起来怪可怜的。
忍不住扑哧一笑,姜池鱼心软了几分:“国师来这儿睡吧,奴家睡软榻。”
顾渊也不推脱一二,就抱着被子挤上床。
伸手压住正欲起身睡到软榻上的人儿,顾渊道:“你也睡这儿吧,软榻不舒服。”
姜池鱼屏住呼吸,头偏了点,借着月色看到顾渊的脸一半阴在黑暗中,一半承着月光,长翘的睫毛,剑眉英气逼人,鼻梁如山峰,薄唇殷红。
顾渊伸出手遮住姜池鱼的眼睛,声音低哑道:“别看了。”
姜池鱼被抓了个现行,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转身背对着顾渊。
顾渊嘴角微微勾起,往前靠了靠,将姜池鱼搂进怀里。
姜池鱼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檀香与梨花香悠悠缠绵,二人倒是睡了个好觉,不过姜池鱼夜夜都是好梦,顾渊倒是难得舒心睡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