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暴雨夜归
林时见深鹿2025-05-11 16:013,034

设计部的落地窗外,铅灰色云层正将暮色碾成碎末,季温暖盯着电脑屏幕上第17版婚纱样稿,银杏叶边缘的锯齿被她改成了锁链的环扣,像极了霍沉砚腕间银链的纹路。键盘右下角的时钟跳向20:17,这个数字让她指尖发颤——十七岁那年的暴雨夜,霍沉砚就是在这个时间砸开她宿舍门,带着满身酒气和伤痕,说“温暖,我继母说你收了沈知遥的钱,是真的吗?”

“季小姐还不走?”许念初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香奈儿五号混着雨水的潮气涌来,“霍总今晚要和沈氏谈合作,你留在这里加班,是想偶遇心上人,还是——”她指尖划过季温暖后颈,“让沈知遥以为你被霍氏苛待?”

季温暖关掉屏保,那是张她在巴黎画的速写:霍沉砚站在埃菲尔铁塔下,背影微微前倾,像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她收拾画具时,看见许念初的手提包上挂着个银色挂坠,正是她设计的“银杏之泪”,吊坠边缘的毛糙处被磨平了——显然霍沉砚曾为许念初特制过同款。

“念初姐说笑了。”她将银杏手帕塞进风衣口袋,“沈知遥今晚在‘银杏巷’调试新季灯光,倒是霍总——”她故意顿了顿,看着许念初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听说他今晚要见的沈氏代表,是沈知遥的父亲?当年篡改霍叔叔档案的人。”

许念初的睫毛猛地颤动,季温暖知道自己触到了禁忌。七年前继母的威胁信里,沈父的名字被划了重点,而霍沉砚刚才在茶水间提到“沈知遥的父亲”时,眸色黑得像要吞掉整个雨夜。此刻她转身走向电梯,听见许念初在身后低笑:“季温暖,你以为搬出沈氏旧事,就能让阿砚可怜你?他啊——”她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指尖敲了敲电梯按键,“刚让人把你母亲的靶向药换成了国产仿制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季温暖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知道许念初在说谎,霍沉砚的医疗基金向来用最好的药,但那句话还是像根冰刺,扎进她最柔软的地方。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极了七年前那个让一切分崩离析的夜晚。

设计部的灯次第熄灭,季温暖摸着走廊墙壁走向安全通道,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沈知遥发来的消息:“温暖,霍沉砚收购‘银杏巷’时,要求保留你所有设计原稿,包括……你夹在《巴黎时装日记》里的那张合照。”

照片上,十七岁的霍沉砚穿着她改小的校服,领口别着她折的银杏纸花,背景是他们中学的银杏树。季温暖还记得那天他说:“温暖,等这棵树落叶,我们就去北京看香山红叶。”可树叶还没黄,她就收到了母亲的诊断书和继母的威胁信。

安全通道的铁门“吱呀”打开,暴雨的轰鸣瞬间涌来。季温暖刚踏出半步,伞骨相撞的声响从右侧传来,霍沉砚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机械腕表在廊灯下泛着冷光,右手握着的,是把印着银杏图案的黑色雨伞——正是她七年前送他的成年礼物。

“霍总。”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湿冷的墙壁,“您不是要和沈氏谈合作?”

霍沉砚没说话,伞柄在掌心转了半圈,银杏图案正对着她。季温暖看见他左腕的银链被雨水打湿,链扣处的“20150520”清晰可见,而她的手链,此刻正藏在风衣袖口,被雨水洇出淡淡的银色痕迹。

“季小姐这么关心我的行程?”他终于开口,声音混着雨声,“还是说,更关心沈知遥的动向?”伞尖突然转向她,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她脚边汇成小水洼,“听说沈知遥今晚要去仁和医院,替季阿姨送进口靶向药?”

季温暖的呼吸骤然停滞,他连沈知遥的行踪都了如指掌。暴雨在两人之间织成水幕,她看见霍沉砚指尖摩挲着伞柄的银杏雕花,那是她当年亲手刻的,每片叶子的叶脉,都照着他掌纹的走向。

“霍总到底想说什么?”她的声音被雨声打散,“如果是要羞辱我,请选个合适的时机——”

“羞辱?”霍沉砚忽然冷笑,伞柄猛地塞进她手里,金属伞骨硌得她掌心发疼,“季温暖,你配吗?当年你说‘我不爱你了’时,我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现在——”他转身走进雨幕,西装很快被浇透,“现在我只觉得,你和那些被你扔掉的旧物一样,不值得我多看一眼。”

伞柄上的银杏雕花还带着他的体温,季温暖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把伞塞给她,自己冒雨跑向篮球场,说“温暖,我要练到能保护你”。此刻他的脚步却透着疲惫,像被十年时光压弯了腰。

暴雨冲刷着写字楼前的广场,季温暖握着伞站在原地,伞面上的银杏图案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她知道霍沉砚在说谎,他的每个举动都在暴露内心:比如伞柄转向她的角度,比如提到沈知遥时,喉结不自然的滚动,比如——她摸了摸伞骨内侧,那里刻着极小的“W&H”,是他们名字的缩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季小姐,您母亲突然咳血,需要家属来签字。”

伞“啪嗒”掉在地上,季温暖冲进雨幕,风衣很快被浇透,袖口的手链硌得腕骨发疼。她想起继母当年的话:“阿砚最恨背叛,你若离开,他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可她不知道,霍沉砚在得知她母亲病情的第一时间,就包下了仁和医院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包括此刻正在抢救室的主任,正是他中学时的邻居叔叔。

暴雨模糊了视线,季温暖在十字路口滑倒,膝盖撞上地面的银杏叶贴纸。她抬头看见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摇下,霍沉砚的脸隐在阴影里,腕表指针在10:17的位置——这个属于他们的固定时刻,此刻却充满讽刺。

“上车。”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季温暖摇头,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霍总不是要看我狼狈的样子吗?现在——”她忽然笑了,眼泪混着雨水滑落,“现在我连尊严都没了,您满意了吗?”

霍沉砚的手指猛地收紧,方向盘上留下道红痕。季温暖看见他打开储物盒,里面躺着个银杏叶形状的急救包,正是她中学时为他准备的。他忽然下车,西装裤很快被雨水浸透,却一把将她抱起,塞进副驾驶:“季温暖,你以为我七年前没看透你的谎言,现在就能眼睁睁看你病死在雨里?”

车内的暖气裹着银杏茶香涌来,季温暖看见仪表盘上摆着片银杏叶标本,叶脉间写着“20150520”——她离开的日期。霍沉砚发动车子时,她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根有圈浅红的勒痕,像是长时间戴着戒指留下的,而那枚戒指,此刻正躺在他公寓的阁楼里,和她的情侣手链放在同一个檀木盒中。

医院的长廊飘着消毒水的气味,季温暖在抢救室外遇见沈知遥,他的金丝眼镜上蒙着水雾,手里攥着进口药盒:“温暖,霍沉砚的医疗基金早就把伯母的药换成了最好的,许念初在骗你——”他忽然顿住,视线落在她身后,“霍总,您也来了?”

霍沉砚没说话,指尖抵着眉心,盯着墙上的时钟。季温暖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银杏手帕,正是她今晨落在茶水间的那方,手帕边缘的血迹被洗得发白,却依然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说母亲已无大碍,季温暖靠在墙上,忽然听见霍沉砚低哑的声音:“季温暖,你知道吗?这十年我最怕听见两种声音,一种是暴雨声,因为会想起你说‘我不爱你了’时的眼泪;另一种——”他转身看向走廊尽头的银杏树盆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因为会想起你离开那天,我在手术室外等了整夜,却只等来你和沈知遥的‘亲密照’。”

他的身影被廊灯拉得老长,季温暖看见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却很快转身走向电梯。她摸着口袋里的银杏手帕,忽然发现手帕角多了行小字,是霍沉砚的字迹:“那年你替我挡下的酒瓶,瓶身上印着‘20150520’,原来连命运都在提醒我,该把你困在身边。”

暴雨在窗外渐渐停歇,季温暖望着霍沉砚消失的方向,忽然明白,他们之间的虐恋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折磨,而是两个傻子,用伤害当盔甲,把最柔软的深情藏在最坚硬的外壳下。就像他在暴雨中扔伞又捡伞,就像她明知是陷阱,却还是忍不住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走进那座用十年光阴筑成的牢笼。

而她不知道的是,当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霍沉砚终于放任自己笑了,掌心还留着抱她时触到的、锁骨下方的烫疤。那道疤像枚印章,盖在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知道,原来有些东西,哪怕过了十年,依然鲜活如初。

继续阅读:第6章 样品失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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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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