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下车窗,冲他笑:“放心吧,我没事。”
他像是瞬间卸了力,扶在车门上的双手缓缓松开,嗓音微哑,眼睛红红的:“真没事?腰,腿,脚,都试着活动一下,看有没有疼的地方?”
“真没事,一点伤都没受。”除了撞击带来的巨震导致我的嘴角抖如筛糠,额头直冒冷汗。其余位置,皮肉,骨头,通通完好无损,一点擦伤都没有。
可见MINI的性能很不错,尤其在安全方面。
早高峰时段,此时已有不少邻居陆续出现,短短几分钟,对我和MINI形成水泄不通的围观之势。停车场的保安也从监控中发现事有蹊跷,小跑着赶来现场。
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不知是哪位热心群众帮了忙。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车门被警察蜀黍暴力破拆,我被许盾抱出驾驶室,又一路抱上救护车,邻居们纷纷掏出手机,闪光灯咔咔的,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脸。
尽管我一再强调身体并无大碍,还是被许盾逼着做了全套检查,从B超到抽血,样样不落。一通忙活下来,都到下午了。
不出所料,我的检查结果与自测情况完全一致——健康到不能再健康,大夫开玩笑说,若非有点远视,简直可以去考飞行员了。
许盾勉强同意我出院。
回到33321,责任心爆表的停车场工作人员送来了监控视频,我一边喝着牛奶压惊,一边欣赏车祸的整个经过。
许盾蹙着眉头陪我看了两遍,看完之后得出结论——惨不忍睹。
我表示认可——蠢得惨不忍睹。
事故发生在凌晨六点零八至六点十分之间,前后不到两分钟,在我重重踩下油门,直直朝前撞向立柱时,许盾的车恰巧从拐角处出现。
他开得飞快,转弯时几乎没有减速,但在发现MINI的一刹那,果断踩下刹车,停在距我不到三米的位置上。
简单解释,他只是整个事件的目击者,而非参与者。
他的出现,最严重的方面是吓我一跳,并且增加了整个事故的观赏性。
从视频上看,许盾在发现我撞柱的下一刻,立即下车,边下车边报警,随后查看车内情况,联系救护车,一气呵成。
“原来是你报的警,反应够快的嘛。”我将空了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你不会是怕我碰瓷,赖到你身上吧?”
许盾没好气瞪我一眼。
“你怎么知道车上坐的是我?”
“我不知道!我走到车窗前才发现是你。”
话说到这儿,他忽然脸色一沉:“扁羽你有病吗?活得不耐烦了?大早上起来自戕?”
“……”好嘛,开始秋后算账了。
我心虚地撇过头:“就练个车……怎么能算自戕……”
“练车?”他手一动,将我的脑袋板正:“你练车非得在地库里,连个陪同的人都不找?”
“……”
“我问你,你会不会开车?”
“会啊,当然……应该算会。”
“应该算会?”许盾冷笑,“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以前上过路吗?”
我不大服气:“我考科三的时候上过路,我的驾照又不是买的,是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考下来的。”
“就你这水平,也敢称‘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你是不是对这两个词有误会?”许盾像是憋了一口老血,随时准备吐到我的脸上:“考科三?你别告诉我,你之前仅在驾考时候上过路。”
我咬了下唇不说话。
“还真是?扁羽!你好大的胆子!”
妈耶,他喊得好大嗓门,比大波哥还凶。“你好大的胆子”后面,我仿佛听到“拖出去斩了”……
“我驾考的时候明明会开,我还考了一百分呢……何况我特意选了早上练车,就是为了路上车少。”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哎呦呦,你还考了一百呢?”许盾阴阳怪气地学我,“行啊学霸,死鸭子嘴硬是吧,那你告诉我,刹车是哪个脚踩?”
“……右……?”诚然我回答得颇为拖沓,可那是被他吼的,一下子傻了而已。
“连刹车用哪个脚踩都搞不明白,你是贿赂考官了吧?”
“我还没说完呐,你别冤枉我……”
“我冤枉你?”许盾吵起架来实在厉害,“那可是停车场,你要是撞到别人,人家冤枉不冤枉?”
“六点钟,谁会在停车场出现啊?也就是你了……”我虽说不肯承认错误,心里其实特后怕,偏生许盾不给我下台阶的机会。
得理不饶人的典范。
“你说我为什么大早上出现?”
他的表情,堪称睚眦欲裂:“因为你的!男的!朋友!把我打了!害得我没法出去见人,堆积了一大堆工作,只能连续加班!”
他缓了缓,换口气继续吼:“再说你完全没脑子吗?什么叫早上练车路上人少,你也不想想,路上人少的时候,车速能慢吗?别人都是乌龟?专门停在路边等着让你先过?你凭什么?”
吼到最后,他干脆宣布:“我不管这车怎么来的,反正是不能留了,修好以后你赶紧处理掉,不要让我再看到它。”
“那不可能,这车是米西的一片心意,哪能说处理就处理。”我翻了个白眼,“我停自己车位上,你管得着吗?”
“我看我管不管得着。”许盾干脆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我。
“你不是好奇,我家怎么占了整整一层吗?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这小区是我爸承建开发的,户型是我自己设计的,物业经理是我家远方亲戚,只要我发话,你这辆破车,永远都别想进停车场。”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盾你还要不要脸!”
“你都不要命了,我还要什么脸?”他继续冷笑:“你信不信,我还能让你家断水!断电!断网!断天然气!什么都断!有本事你去投诉,我让你连小区大门的蓝牙都不能用,反正你也不是房本上的业主。”
“……”我感觉再次遭遇到霸凌,收不了场那种。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许盾临走时丢给我一句话:“你以后再敢碰车试试。”
大波哥从帝都荣誉归来,带回一只金灿灿的奖杯,闪亮程度丝毫不亚于他的地中海脑壳儿。
用沛沛的话说,奖杯是业内对我们编辑社工作成果的最大认可,也是我们一众编辑对股东的最好交代。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与有荣焉,仿佛亲历大波哥颁奖的一刻。
趁着无良老板心情好到飞起,同志们集体决定,周末晚上组织聚餐,有家属的带家属,没家属的盛装出席,以便顺道解决家属问题。
就在大波哥宣布活动安排的同时,我接到一通陌生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