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示完全没有印象。
“你说我脸上划了一根圆珠笔道,已经有几个小时了。”
“……”
许盾的情绪似乎比我还沮丧,“那天正好有场篮球赛,几乎全班同学都来加油了,比赛结束后,有人给送水喝。我找了半天,没看到你。”
我隐约记得有过一场篮球赛,至于为什么没去观赛,我记得不原因了,多半是亲戚到访,我搂着肚子提早回家。
他将手掌放在我的头顶,轻轻压了压。
“你对我,要是能像彭尔一样就好了,想骂就骂,想挖苦就挖苦,帮起忙来不遗余力,凡事直来直去。他不用去猜,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更不用考虑被你蒙骗的问题。”
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
他是希望我们成为好哥们,互相讨论屎尿屁都不带脸红心跳?还是追悔我的不够主动,令他错过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早恋?
我更倾向前者。
“算了,根本不可能。”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哪有那个本事。”他撇了下嘴,随即恢复常态,“明天开始,早饭我自己做,午饭和晚饭,以及家里的采买,全部交给你了,直到我的脸完全恢复。”
“……什么?”
“哦,好的。”我反应过来,“应、应该的。”
“还有水果。”他安排工作时的语气和大波哥如出一辙,理直气壮,且得寸进尺。“我明天想吃西瓜,要脆瓤不要沙瓤。”
我弱弱抗议:“能不能换一个,西瓜我提不动。”
“那就哈密瓜,哈密瓜你总能提得动,冰淇淋……巧克力口味和奶油口味都要,千万不要买香草口味的,坚果的也不好吃,不新鲜。”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的脸很疼。”许盾呲牙一笑,面目全非的脸跟切诺贝利的演员妆似的,“帮我覆冰。”
翌日一早,许盾如期交出新的方案。
他看上去精神很好,完全不像加过夜班的样子。
我很有可能被他骗了……骗砸!
尤帅亲自上门,带走方案的同时,送来了公司全体人员的慰问鲜花。许盾很有远见地将自己裹成粽子,全程带着口罩和帽子,惜字如金。
“我感冒了,嗓子疼。”他病恹恹道。
尤帅连连点头:“您少说话,注意休息。”
“……”我翻着白眼端茶倒水,狗腿子似地伺候左右。
尤帅离开后,彭二第一时间得知进展,为聊表心意,他从某宝上下单,一口气买了十几盒保健品,有美容养颜的,有祛斑除皱的,还有术后修复的,并几箱昂贵的水果,直接寄来33321,勒令我如数转给许盾,不准截留。
我费劲巴力地将它们搬去3333,许盾心安理得地受了,喝掉一颗VC、一颗VE及一颗胶原蛋白后,又要求我做了一只什锦果盘,插好牙签供他享用。
买菜和做饭成为我业余生活的主要内容,必要时还得洗洗碗,喂喂鱼,浇浇花,陪陪聊,生怕许大BOSS一个不高兴,召回在健身房连夜奋战的装修小分队,影响到彭二的人生规划。
两周后,许盾的脸恢复如初,光洁得连一根褶子、一个痘印、一处暗沉都找不出来,气色比挨揍之前还要好上数倍,整个人看上去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自然照出的相片跟加过滤镜一样,走在街上,分分钟就能出道的节奏。
他甚至新买了两身衣服,这才风风光光地去上班。
我终于得以解放。
解放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试车。
这辆由米西出钱、彭二出力购置的MINI,在33321号车位停放了半个多月,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看得我直皱眉。
因为忙着照顾许盾,没时间开,米西一度担心我不喜欢它——从天而降这么大件便宜,我哪会不喜欢,别说辣椒红了,就算是狗屎黄,巫婆黑,我也无障碍欣然接受。
臭小子,心思忒细。
趁着大波哥出差在外,我悄咪咪请了一天假,摩拳擦掌来到车库,摸出半年前拿到的驾照,放在驾驶室的小抽屉内,美滋滋调整好座椅靠背和后视镜的角度,深吸一口气。
清晨六点,地库一片寂静,正是试车好时机。
我按照驾校学来的顺序,系好安全带,插钥匙,打着火,踩油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冲出车位,噌地一下朝前驶去。
“啊——”
我双手把着方向盘,不可遏制地尖叫。
这车也TM太灵活了点!
回想我练科三时,驾校那辆半截黄土埋脖子的老爷车,油门涩得一逼,靠踩是万万行不通的,根本没反应,必须靠跺……
莫非我刚才跺了一脚油门?
好像是的。
可我没有很用力啊!
天哪,啊啊啊啊啊怎么办!
车子冲出去的半秒内,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很快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情急之下,我压根忘记刹车,双眼盯紧前方的停车场立柱,一个直接的念头闪现——
撞上去!
撞上去车就停了!
眼下停车场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价格不等的汽车,撞上立柱造成的损失最小,唯独委屈了我的新车……米西啊米西,真是对不住了!
至于性命……我虽说跺了一脚油门,但车辆刚刚起步,转速还没上来,问题应该不大吧?
立柱距离车位不过十几米,在我即将碰到立柱的一刻,一辆急速拐弯驶入的车忽然出现,向我的右前方直直冲了过来。
日啊!
千钧一发之际,我闭上了眼睛。
剧烈的刹车声和碰撞声同时响起,眼前一闪,车身在原地打了个几十度的转角,停了。
也不知道是撞停的,还是我踩下了刹车。
我恐怕永远搞不清楚答案……总而言之,它停了。
心脏像是被拳头攥过,脖子被震得生疼,腰也麻了,手指掐在方向盘上,完全僵住,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一丝紧张。
没死……太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秒,也许是半分钟,也许是两分钟,耳边传来窗户的击打声,一下一下,接连不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嗓音,我从未听到他如此焦急的喊声。
“翩翩!翩翩!”
“能听到吗?”
“翩翩,你还好吗?”
“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是许盾。”
许盾……
我瞬间放松下来,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睁眼所见,依然是灯光昏暗的停车场,立柱前是一片狼狈的红——MINI的机盖被掀翻,七扭八歪翘在挡风玻璃前,惨不忍睹。
“翩翩,你有没有受伤?”许盾仍在拼命拍打车窗,“如果身上感觉到疼,千万不要动,也别害怕,听到了吗?听到了给我一个回应。”
我试着抬了抬手臂,转了转脖子,伸了伸腿,庆幸的是,包裹在周围的安全气囊出色地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还活着,没受伤。
我长呼一口气,扭头看他。
许盾见我不说话,急得声音都变了:“翩翩,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