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盾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语言形容了。
尴尬,郁结,哭笑不得,天崩地裂,甚至有些回避躲闪的意味——与我之前想象的场景出入较大。毕竟——我以为——算了,我没以为什么。
抱头痛哭什么的,不适合我,更不适合许盾。
二人对视半天,他先打了个电话,叫了冰块和早餐,“你先吃一口,我回去收拾下东西。马上回来。”
竟然没再继续日记的话题。
“收拾什么?”我划着圈圈问道,心想这货可真沉得住气。
许盾似笑非笑:“难道说我理解错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子。
“……”
“行啊扁羽,我很领情。”许盾走向屋门,小声嘟囔:“早知道用日记就能搞定,老子还练什么硬拉……”
在他即将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我猛地喊道:“等一下!”
“怎么?”
“你别搬了。”我顾不上脸红,生怕自己反悔:“那啥,你看,我搬去你屋里,怎么样?”
许盾:???
他环顾四周:“这屋子怎么了?挺好的呀!”
“……挺贵的。”
我实话实说,脸面什么的,都不如钱包重要。
许盾看了眼窗外,“你这屋是套间,雪景房,双人床,我那间是冯胖子订的特价房,又小又黑,而且背阴,只有两张单人床。所以……”
我打断他:“我可以凑合。”
“我不——”许盾眼角抽了下,停顿片刻,说了句让我终身难忘的话。
“翩翩,我只要一想到你斥巨资打飞的追来H市,包天价房哄我开心,我就觉得人生境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事够我嘚瑟一辈子的了,怎么可能就此错过?”
许盾暂时离开,我先去冲了个热水澡,朦胧的落地镜前,我的眼睛恢复完好,基本看不出异样,只在眼角处微微有些发红。
我将湿着的头发挽成髻,用许盾送给我的簪子固定好,趿着拖鞋走出浴室,趁着没人赶紧换了套家居服。
酒店送来冰块和早餐时,许盾刚好跟着服务人员一起进门。
“来得正好。”
我将早餐逐一摆在小几上,小米粥的香味弥漫飘散而出,勾得我食欲大增。我不免开心,招呼他:“你还叫了姜汤?”
“驱寒用的,你昨天挨了冻,小心感冒。”许盾将行李箱往墙角一丢,跑去浴室洗手,扯着嗓子问道:“吃完早饭,你是想去外头转转,还是有别的计划?”
我眼睛一亮:“滑雪?”
“你之前,滑过雪吗?”许盾洗好了手,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端起面前的粥碗。
“没。”
我细细观察他的表情,貌似……不是很开心?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身处祖国北方最著名的冰雪城市,难不成还有别的项目?
何况滑雪场近在咫尺。
他的表情很淡:“想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许盾轻车熟路,领着我去滑雪场。
因为起得太晚,许盾的同事已经玩了好久,此时正三三两两围坐在休息室,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我的现身,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冯胖子和吴岐看许盾的眼神都变了,带着揶揄和意味深长。当着一众员工的面,到底没把不合时宜的浑话说出口,算他们有底线。
尤帅抱着一副黑色的滑雪板小跑过来:“老板娘呐,您可是把小西爷吓坏了,昨天给我打电话声音都变了,哭哭唧唧的。”
我连连道歉:“是我的错,给你添麻烦了。”
“我倒没什么,反正睡得晚。”尤帅把滑雪板递给许盾,“滑雪服和鞋都放在更衣室,去了就能换。”
许盾点头:“麻烦你,帮翩翩租一套设备。”
“好嘞!”尤帅热情得很,“穿多大鞋子?”
“35码。”我答道,“我自己租吧,你告诉我地方就行。”
“不用,设计室同他们签有合作协议,我帮你租一套全新的,保证干净。”
叶芊拎着滑雪板走进休息室,发丝上的冰碴子要化不化,脸蛋冻得发红,显然是刚从雪道上下来,还没来得及休息。
她弯着眉眼笑许盾:“才滑了一天你就累到起不来了?也太逊了吧。”
“女朋友大老远追来,许老大连夜开工,能不累吗?昨天数他滑得最猛,跟谁较劲似的,这会儿后悔了吧?我当时就说了,剧烈运动得悠着点来,搞不好误事……”
“你又没跟着看,咋知道他误事了?”吴岐笑怼。
“没误事能起不来床?这都几点了?”冯胖子话音一落,众人哄笑不止。
许盾破天荒没还嘴,只是低头笑了会儿,耳尖红红的,像是默认。
叶芊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眼中笑意微微减退了一点,语气倒还温和:“什么时候到的,提前也不打声招呼。”
谈话间,尤帅已经租好了衣服,拿了号牌过来。许盾接过后塞进我的手心,摸摸我的脑袋:“别听他们瞎说,去换衣服。”
我走去更衣室,背后传来冯胖子更加猖狂的调笑。
更衣室里。
我第一次穿滑雪服,动作很慢,摸索着拾掇利索,刚将随身用品锁进衣物柜,叶芊走了过来。
她单脚搭在更衣室的凳子上,挽起裤腿,脱下滑雪鞋,随意与我攀谈,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
事到如今,她那点心思算是路人皆知,我懒得与她计较,毕竟是许盾的同事,犯不着闹僵。
谁知她不知趣,突然来了句:“真是难为你了,眼见到手的香饽饽,突然间变了味道。莫非这就叫……患难与共?呵呵。”
她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手上动作一停,眼睛落向她的唇。这么漂亮的口红,涂在这么恶毒的嘴上,真是浪费。
“我也就是随便一说,你别当回事啊,我这个人吧就是性子直,口无遮拦惯了,平时没少得罪人。”她见我神色不对,弯起唇角,笑意渐深。
从前那些有意无意的恶意,都是冲着我而来。情敌而已,她的醋意和嫉妒不会带给我太多烦恼。
说句不要脸的话,我得意还来不及呢,谁会跟手下败将斤斤计较。
可今次不行。
她攻击的是许盾,我不能忍。
我学着她的样子,用看似轻松的语气回以一笑:“从学生时代开始,喜欢他的人就很多,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成功了吗?”
叶芊不以为然地挑眉,“怎么讲?”
小样,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我也挑了眉,语气加重:“因为啊,大家都以为他高不可攀,其实不然,他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找错地方了,当然找不到,你说是吧?”
叶芊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调侃之意尽褪。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你要是没什么意思,我也没什么意思。”我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