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二，你就别添乱了。”我试图推他去门口，“你看见了，我这来了访客，不方便接待你。你先回去，晚点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好个屁哩！”彭二跟座大山似的，死沉死沉，根本推不动。
“这房子是老子的，老子想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他扭头瞪着我，恶狠狠的，“扁习习你跟我说实话——”
“老彭后来有次喝多，不小心说漏嘴了。”
“你突然决定跟我们一起去B市，是因为被一群小混混给堵在回家路上打了一顿，连警察都出动了，他亲自去处理的，气得够呛。”
“老彭怕你家米大师操心，老子怕你不好意思，我们爷俩这才忍着没说。”
他指着孟懿婷：“你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老子视线，唯独高二那年出了事，是她干的不？”
事态发展超过我的预期，我手脚并用地解释：“没那么夸张，不至于——哎哎哎彭二别动手！”
“老子从来不打女人，今儿开一次戒！”
彭二一个俯冲，差点揪到孟懿婷的头发，许盾眼疾手快，挡在他面前，“彭先生，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好好说？扁习习招她惹她了，她不一样动手了吗？老子凭什么跟她好好说话？”他扬起巴掌，狠狠朝孟懿婷扇过去。
我还没看清状况，许盾已经将彭二的右手扣住了。
“彭先生，你冷静一下！”
孟懿婷闪得及时，没被扇到，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跟老子谈冷静，你他妈疯了吧？”
彭二立刻伸出左手，再度一薅，险些拉住孟懿婷的衣角。
亏得她的衣着又短又紧，这才躲过一劫。
家里顿时乱作一团。
眼见许盾没松手，我用力按住彭二的左手小臂：“小心茶几。”
刚才那一下，杯子都被他碰掉了，水洒了一地。
孟懿婷终于摆脱束缚，缩去墙角瑟瑟发抖，我和许盾一左一右，勉强制住暴怒的彭二。
“扁习习你放手，老子的家，老子想怎么砸就怎么砸，砸坏了老子不心疼。”彭二的脾气上来了，猛地转身把我们两个都甩开。
“还有你，你拉着老子干嘛？”
彭二对着许盾怒吼：“这小太妹是你女人？”
许盾抿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不是。”
“不是你干嘛拦我？”
“她是我表姐，我带她来道歉。”
“表姐？”彭二冷笑，“你们家是混黑道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劫道儿了？我问你，是你表姐单个人牛逼啊？还是你们家人都这么牛逼啊？你们有钱啊还是有权啊？没王法了是吧？”
许盾的唇抿得更紧了。
“道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呃……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你算什么狗屁同学，你算什么男人？”
“我不……”许盾有心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
彭二气得脖子都红了：“你表姐带了一大群混混，打你同学的时候，你在哪儿猫着呢？你同学遭受校园暴力被迫转学的时候，你在哪儿猫着呢？这都多少年了，现在带着表姐来道歉，黄瓜菜都凉了，不觉得晚吗？”
“你们家人，真以为扁习习背后没人了是吧，我草你大爷！”
彭二越说越气，抡起拳头就朝许盾的左脸招呼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茶几被撞得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弯儿，继水杯之后，纸巾盒、遥控器、烟灰缸、小说、吃剩下的零食散了一地。
“别打！别打啊！”孟懿婷的尖叫声几乎穿透房顶。
穿透了也没关系，反正楼上住着她的表弟。
“不就是个破烂设计吗？老子还就不要了，你他妈爱起诉起诉，爱扣钱扣钱，老子不给扁习习出了这口恶气，老子就不姓彭！”
许盾被彭二打翻在地，刚要撑着起身，右脸又挨了一记老拳。结结实实两拳下来，他的嘴角和鼻子全部冒出血来。
我的脑袋顿时变成三个大。
“别打了，彭二！”
许盾也不知道是给吓傻了，还是给打懵了，居然一声没吭，杵在那里乖乖挨揍，从头到尾都没还手。
“许盾，你倒是赶紧跑啊！”
我实在拉不住彭二，急得头顶直冒火。
第三拳落下之际，孟懿婷也扑了过来。
“你打我吧，你打我好了，别打他。你是野人吗？下手这么重……”
彭二是搞体育出身的，自他彻底放弃学业，肚皮上八块腹肌就练得跟巧克力板似的，人见人怕。这些年来，什么跆拳道空手道泰拳散打，彭二迷上哪一样学哪一样，虽说没能捞回过名次，却全是拜了师父花了银子，正经学过的。且他身材魁梧，性格暴烈，从幼儿园到进社会，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基本算是打遍A市无敌手。
用米西的话说，这货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迟早遭报应的——以前我不明白，此时我终于明白了。
彭二之所以罪行累累，是因为缺德。
他打人就打人吧，不打别处，专门打脸，只挑露出来给人看的部分打。
许盾棱角立体的一张帅脸，这会儿跟猪头差不多了。
我看着怪心疼，狠狠推了彭二一把。
“你闹够了没。”
“你给老子让开，该向着谁你心里没点逼数？”彭二接着撸了撸袖子，“老子讲文明懂礼貌，只用拳头招待他。就你这事，要换了米西，非得上刀子，捅了他们姐弟两个不可。”
讲文明懂礼貌……若非场景不合时宜，我真能笑出来。
“你听我解释完了再发火——事实上，彭叔叔有点言过其实了，我被劫的那天，只有孟懿婷一个人动了手，其她人只是站着看。而且离开A市是咱们两家共同的决定，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跟哄小孩儿似的，竭力安抚他：“你看啊，她打过我两下，你打了她弟弟三拳，里外里算下来，咱还赚一拳，差不多得了，嗯？”
彭二的语气似乎软化了几分：“你说的，都是真的？”
“废话！”
“不是受了欺负，没办法才转学的？”
“我敢对天发誓。”
“呸！”
彭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这人啥诚信水平，当我傻呢。”
“……”
沙发的另一头，孟懿婷抽抽搭搭扶起许盾，从地上捡起纸巾盒，抽了几张压在他脸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下你们都该满意了吧？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吧？”
她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着我说的，还是对着许盾说的。
总之没人回应她。
我折腾半天，终于找出半瓶酒精及一盒棉球，孟懿婷二话不说抢了过去，张罗着给许盾消毒。
彭二看不过眼：“干嘛浪费家里的医用物资，她打你的时候，给你出医药费了吗？给你揉脸了还是给你抹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