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跑道上的惊鸿一瞥,以及烈日之下无法遏制的心跳,平平淡淡的相处更加令人回味。
像米大师精心熬制了三天三夜的高汤,时间越久,味道越浓。
点滴生活中的每一次惊喜、每一次悸动、每一次紧张、每一次期待,全部被我当作原料,患得患失中,我悄然做出了高中生涯的第一道甜点。
甜点的名字,叫初恋。
一个月后,许盾、谢婧泽等一众物理考试平均成绩超过一百四十分的学生,通通被拉去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初试,离校一天。
我尚未体会到孤寂之情,就被朱沁占领了身边的位置。
“美羊羊,我来啦!”
我俩猫在教室一隅,每人喝掉三盒牛奶,昏天黑地研究了一天尤奈斯博,下学时分意犹未尽。
“咱们去学校后街的文具店转转?”她拉着我不肯走,“反正你家就在学校对面,我家也近,晚点回也没关系。”
我眼睛一亮:“顺便吃一碗芝士牛肉饭!”
文具店里,朱沁挑了一沓印有《语文》《物理》等字样的书皮,“你一套,我一套。”
“我的教材都有包书皮,不需要。”
“又不是包教材用的,是包……”朱沁神秘地冲我眨眼睛。
我恍然大悟:“你真聪明。”
日久天长地看小说,总有一天要被老金发现。与其被动等着挨打,不如主动出击,给书皮加层保护色。
朱沁此举,未雨绸缪,实在是高。
“去吃牛肉饭,我要双份芝士。”她挽着我的胳膊,走去小吃店找了个卡间,下好单后,随口问道:“你的头发真有特色,你家人都这样?”
“除了我妈,我和米西继承了我爸。”
“你弟弟……褐色波浪卷?”她大笑起来,“一定很吸睛,真想见他一面。”
“米西头发比我还短,而且染成粉色了,为此差点被我爸打死。”
看到朱沁愕然的表情,我进一步解释:“他是艺术生,学架子鼓的。他们艺校从来不管发型服装之类,也不管文化课成绩。能不能考上大学,从学校到学生,没人放在眼里,我妈当老师的,一提起这事就抓狂。”
“真看不出来……那你呢?有没有艺术细菌?”
我没来得及答话,隔壁卡间忽然传来对话,听上去十分熟悉。
“你感觉考得如何?”
“还行。”
“选择题的第三题,是选C还是选D,我选了C,但是不大确定……还有第六题,第十题,我都不会做。”
我和朱沁对视一眼,这两个声音是……
另一个男声传来,好像是杨桐。
和许盾一起参加男子3000米长跑的同学。
“你有完没完啊,好不容易考完了,换个话题吧,搞了小半个月的物理,我的头都大了。”
“大白杨说得不错,你们也理解一下我这种没资格参加初试的学渣。看着你们一个个进考场,别提多酸了……”讲话的人是黑脸蛋儿,朝海平。
“聊点别的呗,班长大人,你不是嚷嚷着考完了换发型以明志?怎么还不换?”
朱沁张了张嘴,用口型比划:他们也来吃芝士牛肉饭了。
我分明记得,许盾不爱吃芝士饭——有次黑脸蛋儿邀他,被他一口回绝。用他的原话说,与其啃芝士,不如回家去啃鞋帮子,反正都是一股子塑料味。
可见黑脸蛋儿是没有这个面子的。
至于剩下两位,杨桐和谢婧泽,谁的面子大,一目了然。
我的心沉了沉。
焦黄色的烤芝士入口,还真是……一股子塑料味。
难以下咽。
“许盾,你说我该换个什么发型?我从小就留长发,已经扎了十几年马尾,早想改一改形象。”
“无所谓。”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发型更能体现……女孩子的性格?”
“都一样。”
“你这个回答也太直了,会注孤生的。”黑脸蛋儿的笑声传来,“直男好像都喜欢黑长直?”
杨桐闻言问道:“什么黑长直?”
“许盾,你说——”
许盾好像有点不耐烦了:“随便。”
“你倒是给个准话啊,随便让我怎么操作。”
黑脸蛋儿啧了一声,“要不说男女有别呢,女人就是金星,听不懂火星话,随便的意思就是不要动。”
“明白了。”谢婧泽笑起来,“那我不剪了,一直留着。”
“关我什么事?”许盾的态度愈发生硬。
“你这臭脾气……”谢婧泽的嗓音软绵绵的,带着诱哄和讨好,“一饿肚子就甩脸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杨桐的态度比许盾还差:“饭都凉了,到底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