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的日子熬到第四天,我上火了。
牙疼的老毛病再一次找上门,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我不得已将生活重心放回自己身上,冻了冰块敷在脸上,又给彭二打了电话。
彭二从体育大学毕业后,在彭叔叔的运作之下,踩了狗屎运,得了份体制内的工作——在A市一家三甲医院做行政工作。工作强度倒是不大,唯一的问题是工资不到四千,连他那辆小跑的油钱都付不起。
得知我的近况,彭二第一时间帮我预约挂号,算是良心未泯。
“我给你拿了点东西,两只手用不过来,你到电梯口接我。”彭二下车前,专门打了通电话。
“什么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不聊了,马上到。”
我强忍着不适,捂着腮帮子挪去电梯口,迎面撞上电梯里的一团……人和人形物件。
“小爷亲自登门探病,感不感动?想不想哭?要不要以身相许?”彭二双手拎着一只硕大的……大白?
大白?
大白!
《超能陆战队》里的充气充电型机器人!
乍一眼看过去,大白比彭二大了至少两圈,硅胶制作,通体雪白,用一只巨型的透明塑料套包着,横躺着被拖出电梯。
彭二累得直喘,“哎哎哎你倒是帮个忙啊,小爷胳膊都发抖了,就快抻不住了。这玩意儿看着虚胖,可沉了。”
“什么情况?”我趿着拖鞋过去帮忙。
“我们院搞活动,我抽奖抽来的。据说是正品,我看着挺有意思就给你拿来了,主要是放我那儿太占地方。”
彭二背对家门,单手拽着大白的脚,走一步退一步。
我拎起大白的另一只脚,正要发力。
电梯门缓缓合上。
许盾面无表情的脸消失在眼前。
他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打着纯色领带,手里拎着公文包,板板正正的,气质较少年时期变化很大。
上次见面,我净顾着目瞪口呆和悲春伤秋,没太仔细看。
今次倒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头发短了一些,下颚瘦了一些,肤色深了一些。打眼瞧过去,显得又沉稳又老成,就连曾经稍显单薄的肩膀,也厚实了不少。
岁月是把偏心眼的美工刀。
大白的手感细腻绵软,我不禁捏了一把。
他没看到我吧?
希望他没看到。
我连日宅在家里,只套了条宽宽大大的牛仔连衣裙,头发几天没洗了,形象比上次还糟糕。反观他的一身,整齐到可以直接拉去拍婚纱照。
我可真点背啊……
一个念头将将结束,另一个念头就冒了尖——电梯正在上行,他十有八九是住在楼上的。
不,他一定是住在楼上。
彭二的房子位于三号楼倒数第二层,也就是说,许盾的家在三十三楼,不在我的隔壁。
我松了一口气。
“扁习习!”
彭二一进屋就发飙:“你是要上天?你是牙疼又不是手断了,我这房子一天没住,就给你祸祸成猪圈了。什么情况啊,乱死了……”
他将大白往墙角一丢,随手帮我收拾了几下,又跑去翻冰箱:“你牙疼,还敢吃草莓?”
“网上买的,买的时候牙还不疼,放一天了,你帮我吃了吧。”
彭二也不客气,“看着不错,又大又红又新鲜。”说罢洗都没洗,先塞进嘴里一颗,嚼吧咽了,才跟我唠起闲嗑,“你说我这是啥手气。”
“怎么了?”我心不在焉的。
“院里组织个抽奖,一等奖IPAD,一共三台,没抽到也就算了。二等奖和三等奖各十个,我也没抽到。安慰奖一百多个,我还是没抽到。唯独一个特别奖,就让我给抽到了。”
他絮絮叨叨的,讲述大白的来历。
彭二一人干掉二斤草莓,食欲被勾了出来,嚷嚷着要吃饭。
我躺在沙发上,捂着脸哼哼唧唧:“你自己订外卖,我不想吃。”
他掏手机下单的时候,口袋里掉出一只白色小瓶:“瞧我这记性,刚下班前从药房给你买了瓶三黄片。”
“我把片子给徐教授看过了,徐教授说你是长智齿时候没注意,给耽搁了。上面那颗相对好办,只是长歪了,直接拔掉就好。下面那颗麻烦点,长出来一半,另一半憋在牙床里顶不出来了,这种情况得划一刀让它露出来,然后再拔了。你现在发着炎不能动刀,必须得等消肿才能进行治疗。”
彭二从瓶里倒出来六颗黄色的小药片,“依小爷看,你这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加上搬家,给累出火了。连着拉上几次肚子,拉到虚脱,啥火都没了。赶紧的,把药喝了,再灌一桶冰水,明儿一早保你神清气爽,肿胀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