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学就学了。”怀忱看着白信终于停下了洗青菜的动作,他接过白信手中装着青菜的篮子,“很有用不是吗?比如说现在,你手受伤了,我还能帮你做做饭,你也不至于太惨。”
白信打开天然气,虽然觉得怀忱这番话说得很自大,但白信出乎意料地没有驳他的话:“也对。”
就在怀忱以为白信要开始认认真真炒青菜时,白信开口问了个让怀忱半天说不出话的问题。
“为了我学的吗?”
好久之后,怀忱抬手挡住眼睛,欲哭无泪地笑着回答:“信,你可真是……”
“对,为你学的。”怀忱坦白,“不能总是让你给我做饭,尽管不确定……我其实也没有把握的……但还是想学,寻找机会做给你吃,不想你太累。”
白信觉得很多次让自己难受崩溃的时机都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如果他忍住不去问那些渴望得到答案的问题,如果他没有给怀忱机会,一切也不会这样。
那句“尽管不确定”,让白信有些心疼。
锅已经被天然气烧的冒白烟,白信匆忙说了句“好”后就投入认认真真抄青菜的过程了。
其实这种多次在心底崩溃边缘试探的感觉很微妙。
以前是恐惧害怕,怕到再不愿意靠近悬崖。现在是多次尝试,突然发现即使是难受心惊的也是令人神往和刺激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明显的变化呢?白信觉得,也许是他自己承认了很多东西以及坦白了自己想要变好的心,这就形成一种心理暗示,暗示自己是想要走向好的方向的。
吃饭时,怀忱对着这盘绿油油的青菜吹了几句彩虹屁,直接把白信逗乐了。
第二天,白信在家写了一整天的文字,期间蒲丁和叶雅汐打过电话问他近况,得知他要暂时离开且和怀忱一同前往时,无论是提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都愣了一下,都没找到。
蒲丁的反应比较奇怪。
白信听见他说:“好,挺好的,我听说那边风景不错,你还可以找找写作素材,我看你们要去挺久的,要不多玩会儿?你看你也不经常出远门,难得出去就一定要玩够!”
作为蒲丁的老友,白信听得出来这句话里的意思,蒲丁说这话时,绝非是作为怀忱盟友身份说的。白信听出的是,他那边出了点事,可能牵扯自己,出去避避吧。
白信没多问,只回答:“好,不辜负你的建议。”
去壁雲小镇前,白信对这个小镇做了功课,具体功课内容包含地理位置、交通、附近住所、环境、历史文化背景等等。
看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壁雲小镇一点都不小。小镇为水城,有河,附近临海,颇有潮平两岸行舟绿水的风采,古色古香的建筑楼宇、青砖灰瓦的烟云小巷、饱经历史沧桑的园林,无一不彰显着它的美丽和精彩。
白信和怀忱下飞机后再转车到壁雲小镇去,沿途风景逐渐从高楼大厦转为低矮平房,最后变成一片空旷到只偶尔出现人家的郊区野外。
白信坐在靠窗的位置,身边是带着鸭舌帽且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怀忱。
其实白信一直都是个热爱旅行的人,以前他写过一句话:旅途,就是用来挑战自己与刷新陈旧的认知。
后来的旅行,就大多变了味道,也少之又少。
白信坐交通工具时都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那里可以看到某种意义上只属于自己的清晰风景。什么碧海蓝天,什么无边原野,什么广袤沙漠,他都见过,都在距离它们最近的位置。
一路上的车不多,速度有点快,路面也宽阔,车正在平稳前行。
这是一辆大巴车,是白信主动提出的,他说希望看一看沿途的景色,初步领略此处的美好,看一看不一样的世界。
怀忱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买了提前预订的两张车票而已。
车上的乘客大多看起来也很疲惫,车已经行驶近半个小时了,听说还有两三个小时才能到,有人已经靠着窗睡着了,还有人在吃零食补充能量,也有人在听着歌侧着脑袋看窗外。司机喜欢看看前路再看看反光镜再看看窗外,他看起来似乎精神不错,嘴角都含着笑,偶尔同后面愿意搭话的乘客说上两句。
当一只狗跑到路面上时,车子拐了个弯,弧度也不算大,但足以让那些睡觉没有左右靠位的人倾倒。
当怀忱把头靠过来时,白信呼吸都慢了两拍,他在那时闻到了怀忱头发上的洗发水的味道,因为是才洗过头,香味很大。
感觉到肩膀一沉,白信身子都僵硬了,他呆呆地不由自主地看向怀忱,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的睫毛、鼻梁和嘴唇,很好看,是令白信心动的样子。
怀忱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带着点被惊扰的蝴蝶振翅。
大概过了半分钟吧,怀忱的头滑了一下,靠得更深的,头发挨着白信的脖子,白信甚至能听到他平静的呼吸声。
白信开始回忆想起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究竟在他俩的关系里做了多大的让步,他究竟承受了多少……很多问题。
那一瞬间,白信心里想了一句话:这个男人可以是他的吗?
是个令人心痛的问句。
白信侧过头不去看怀忱,窗外出现一片密林,绿油油的,它们头顶似乎还堆着些许白雪,其实路面上也有未化尽的残雪。
越是靠近壁雲小镇,地面上的积雪就越明显越多。或许现在的壁雲小镇还下着大雪,还陷入一片白茫茫中。
白信其实是喜欢看雪的,尽管他怕冷,但总会对雪充满憧憬。他所在的城市,给不了他漫天大雪纷飞,或许这里可以。
身边人动了动,脖子上的头发也跟着动了动,像在挠痒痒。
白信抿紧嘴唇,没说话,视线余光总是留在身旁的人的身上。他看见身边人环抱些的手有些松开地搭在身侧,也就是他们两人的腿上,手指轻轻碰着他的大腿。
白信犹豫了一下,忍住不去吵醒怀忱,因为他觉得这或许于他而言是一个考验,一个是否能够成功治疗的关键,他的治疗,从跟怀忱再次相遇时便开始了。
但是他有一个地方没忍住,他的那只手也原本是放在身侧的,也就是挨着怀忱那只滑落的手臂旁。
白信感觉到怀忱的手动了一下,望他那边靠了靠,食指手指头也动了一下。
白信总觉得这是一种暗示,他没忍住地把手伸过去放在怀忱手掌上,而怀忱像是根本没睡睁着眼睛看着一般地顺利将手指扣住白信的手背,形成一个十指相扣的状态。
手掌贴手掌,是一个暧昧的举动,也是很久以前他们很喜欢的经常做的一个动作。
白信看了怀忱一眼,他似乎没醒,一切动作都是顺其自然。
怀忱手心的温度比白信的高,而且车开得越久,越靠近壁雲小镇,温度就越低,白信手就越冰,现在他甚至觉得自己手上的温度可以把怀忱冻醒。
可怀忱没有醒,只是睫毛动了几下。
车一路前行,最终在几乎全车人都昏昏欲睡的情况下抵达壁雲小镇。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落雪的房顶和路边堆积着的白雪,车辆驶过,窗玻璃上出现楼宇上的新年气息,红与白的呼应总是那么动人心魄,这里很有生机。
车到站前十分钟,怀忱醒了。白信中途想松开手的,可怀忱确实越牵越紧,最后白信无可奈何只能作罢,也就是在怀忱醒来的前面几分钟,怀忱转了个身体恢复到一开始的睡姿。
因为怕怀忱的手冻住,他扯下围巾盖在两只手上面,现在,白信的那只手被牵得很暖了。
醒来的怀忱揉了揉眼睛,一副少见的朦胧,他看向白信再通过白信旁边的玻璃看向窗外,说话的声音有点哑:“到了?”
“对,刚进小镇了。”白信心有余悸地将之前被牵过的手缩进衣兜里,“一会儿应该要下车了。”
“嗯。”怀忱轻轻磕上眼皮再最后休息了一会儿。
下车后,有人在车站门口接应他们,听怀忱说这个接应他们的中年男人是文闫的堂兄弟,关系很不错,最近回这里玩。
文闫的堂兄弟叫文习强,是个瘦瘦高高的青年小伙儿,他提前认识了一下怀忱和白信,所以在车站门口时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俩。
车再行驶了几分钟后停在一家看起来不错的旅馆。壁雲小镇算旅游景区。首先,壁雲小镇就不是个所谓的小镇子,更像是一个区县;其次,这家处于小镇的旅馆颇有些城市书店的文艺气息。
后来才知道,这其实就是一家书店,只不过拓宽了业务,加了个旅馆。这旅馆装修风格是文艺的,年已经过完,人暂时不算多。他们是定的两个单间。
入住时需要经过一楼的书店,老板正好在书店里收拾一些被打乱顺序的书籍,看到文习强时带着两个客人过来跟自己打招呼时,他的视线在白信身上停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