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信后退半步的动作被怀忱收尽眼底，怀忱说：“有点事。”
“什么？”
怀忱看到白信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充满疑惑：“一会儿我要去警局，颜独让我把你带上。”
“颜警官说的？可是他没联系我。”白信说着点开手机微信看了看，“好吧。可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警方办案，我也不好插手。你去吧，我直接在微信里回他就好。”
“他不是跟你有什么合作吗？而且这件事你早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吧？”怀忱顿了顿，“其实你一开始都不该答应的。”
白信问：“为什么？”
“很想知道？”怀忱见白信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因为这座城市的警局有些乱，杂七杂八的人都混在里面，很不安全，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混水的好。”
白信问：“那你会趟这趟混水吗？”
怀忱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回：“会。”
“因为颜独是你的好朋友？”
“对。”
白信不经意间抿了抿唇，他站在原地没动，依旧盯着怀忱手中的玻璃杯，开口时才抬眼，他问：“想我陪你吗？”
白信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现在说话做事两幅样子，前后矛盾。
“你……”怀忱失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将现在的白信和昨晚喝醉的白信联系在一起，但白信现在的脸不红，面色很平静，仿佛说出这句话是随口一提，而怀忱是真的禁受不住白信这副摸样，可他不能像昨晚那般去拥抱他。
白信和昨晚站的同一个位置，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怀忱对于颜独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件事把白信拉入其中大概是知道个七八成的。白信如果一开始没被发现还好说，但既然被警局抓住了可疑行踪，那么这件事他就得加入，因为只有时刻让他活跃在自己可见范围内最为安全。但怀忱不知道颜独为什么这么在乎白信，而怀忱暂时没问，他也想将白信留在身边。
“想。”怀忱回答。
白信点头转身回屋，边走边说：“等我十分钟出发。”
十分钟后两人都换了身衣服，都穿的是咖啡馆里遇见时那一身。白信没带围巾，但是戴了口罩，最近他有些微微感冒，鼻尖很容易被冻红。怀忱围了围巾，昨晚给白信的那一条。
颜独所在的警局是附近几个区最大且警察最多的。里面总是人来人往，每个办公桌上都摆满了文件。
按照怀忱说的，最近警察局的确不太平，警局内部人员意见不合、人心涣散。对于案件，大的办不了，小的不想办，闹来闹去很难出个结果，这也是连环杀人案至今没什么大的进展的原因。
小青是刚进局里四个月的新人，在颜独手下办事，也许是青年人天生的热血吧，他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倒是跟这里的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当初去小区找白信的任务就是他自己接的，看起来不在这些小事情。这也是颜独很喜欢小青的一个原因，有热情还不挑。
两人一进警察局就碰到蹲在门口像个二流子一样抽烟的颜独。他穿着松垮且单薄，却不觉得冷，挂着熬夜后留下的黑眼圈，呆在寒风里让人看了觉得有些莫名的心疼，但心疼他也只局限在他不说话的时候。
颜独：“哟，来了，来来来里边请。”
怀忱倒是习惯他这副样子：“不忙了？还有时间蹲着儿抽烟。”
“忙啊，但里面不适合抽烟。”颜独望向怀忱身后的白信，“外边冷，里边有暖气，走吧。”
“颜警官你也知道外边冷啊。”白信看着颜独缓缓起身像是要给他们带路。
颜独走了没两步又停下，转身说：“我们把蒙岩柯请过来了，现在他在审讯室里。”
蒙岩柯是特拉本名。
怀忱看了白信一眼，“我们一会儿进隔壁，他见不到我们的。”
特拉坐在审讯室里显得很局促，也许是桌面太凉，他两只手纠结一起放在腿上。他前面坐着两个警察，一男一女，都是颜独手底下的人。女的负责问话，面色还算和蔼，男的负责记录，时而补充几句。
白信进屋时，看到屏幕前坐已经坐着一个人了，颜独过去后拉了一把椅子就挨着那人坐下。
怀忱也熟练地拉过两张椅子，自己挑了靠右的一张。
“问出什么了？”颜独问旁边的人。
“在交代2020.11.1晚上发生的事。”那人望着屏幕里的三个人，“说他的确看到了旭达小区里的尸体。”
颜独赞赏道：“还是小贝贝厉害啊，让她问话就是最对的选择。”
“贝姐厉害是厉害，但把人吓得不太好。”
颜独说：“让小贝贝面色再和蔼些。”
然后耳麦里将对话内容全都听见的小贝贝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说话声音也压抑了些。
特拉的声音不大：“那天晚上，我从朋友家里出来后就往小区后面走，旭达小区后面有一条近路，走那里回家可以节省至少五分钟时间。我看那里有垃圾桶，所以就想扔垃圾，但那个垃圾桶是需要用手抬的，打开后就闻到了一股怪味。”
小贝贝问：“那个垃圾桶长什么样？”
“绿色的……半人高。”特拉垂着眼睛，不敢看面前的两个人。
“有什么特色？”
“……左上角缺了个口。”
“垃圾桶放在哪里的？”
“就在一堆废弃的垃圾车旁边……垃圾车有三四个吧。”
小贝贝对于特拉这个配合的态度很满意，脸色也真的更柔和了：“只有你一个人吗？”
“对。”
颜独看向一脸平静的怀忱，“小子你别闷着呀，说句话啊，叫你来是看戏的吗？”
“他说谎了。”怀忱坐得离颜独不远，他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收入话筒，传到小贝贝和旁边记录人的耳麦里。
颜独问：“哪里说谎了？”
“他不是一个人。”怀忱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四人耳中，如一块石头砸在心里，荡起层层波澜。
小贝贝收到提醒，接着问特拉：“你确定是一个人？有人看到你是一个人吗？”
“没人……”特拉不停舔着下嘴唇。
颜独将嘴凑向话筒，说：“那天晚上跟他一起去的人都有谁？”
“有谁？就我和两个朋友。”
“叫什么名字？”
“余克灼和江双。”特拉有些慌了，“你们不要去找他们，我不要连累他们。”
白信将头抵着摆弄手机，他是不忍心再去看的，他忽然感觉到怀忱靠近自己，怀忱说：“想出去走走吗？”
“不用了。”白信将手机扣在身上，借着这个机会想聊点其他话题，但想了一圈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怀忱看破了白信想开口却不知从何开口的样子，“我跟颜独很早就认识了，快十年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愣头青，案子没办几件，后来知道我学心理学了，就找我帮忙，我有些时候会回国，但待不了多久，有空就给他帮忙。”
白信认真的听着，在心里抓住了怀忱话里的几个重点，想问但是又止住了，觉得还不是时候。他挑了个普通的问题：“你这么厉害，遇见过看不破的人吗？”
怀忱点头：“遇见过，还不少，人是情感最复杂的生物，有一个时而看得懂时而看不懂的人，算是遇见的最难的案子。”
“是吗？”白信笑笑，“那祝你成功。”
怀忱也笑：“希望如此。”
颜独转过头看向开小差的两人，“你俩在那唧唧歪歪说什么呢？帮个忙听着呀。”
那个坐在颜独旁边的人往白信和怀忱那边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颜独，结果颜独没懂他意思。那人凑过头小声说：“那位是之前小青带来的人吧？怎么坐这儿了？”
“我们调查过了，这件事跟他没关系。”颜独补充，“文家啊，别看白信一副文人斯文样儿，其实他是警校毕业的，专业能力一直是名列前茅，后来只不过没当警察当了作家。”
文家一脸怀疑地看着白信，很难看出他身上有哪点像警校毕业的。白信看起来是偏瘦弱类型，且平常捂得严实，根本看得出他能打架这件事，不过面色亲和倒是很有优势，在很多方面可以消除不必要的麻烦，但当警察太亲和了也不行，而且他长得清秀帅气，容易被人当软柿子捏。
白信冲文家笑了笑：“再看下去，我会害羞了。”
文家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确看得够久了。
怀忱问：“问完话后要干嘛？”
颜独：“还能干嘛？难不成拘警察局里啊，当然是放他回去了。除了个别地方撒谎，其他的都还配合。”
小贝贝后面将话题逐渐引向此次连环杀人案。小贝贝问话和绕晕别人的能力堪称神不知鬼不觉炉火纯青，总能在看似无意处让人放松警惕，最终将人带阴沟里翻都翻不出来。
可特拉对于这次连环杀人案的事打死都不承认是他做的。本来警局对他都只是证据缺乏的怀疑，监控和路人都不能提供他犯罪的证据，只是单纯的出现在三个地方，说巧合也有人信，现在他的不承认更是让颜独这边雪上加霜，只能慢慢跟他磨蹭耗着。
怀忱分析特拉时说过，一个人再老实对于撒谎隐瞒都是在劫难逃的。特拉不够沉着，带着老实人怕事的心态，端不住秘密，只要条件允许，警察一定能发现他漏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