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女人叫倪代，三十二岁，某运营公司职员，现独自居住于广发路443号的公寓里。广发路离鼎晨小区比较进。
这张照片看起来已经拍了有段时间，而且是从某个狭窄的角度拍摄的，照片上的女人颜独和文家都认识。
白信坐在外面没看到照片上的内容，自然更看不到离山脸上的表情。
离山一眼望去面上没什么变化，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从主人公到四周的环境，最后别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是吗？”怀忱将照片请放在桌上，“那么我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真不认识？”
离山看向怀忱，表情严肃甚至带几分愤怒：“我说了，不认识。”
“哦，好吧。”怀忱笑了笑，“我也不认识。”
颜独知道怀忱想表达什么意思，也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他想起之前给白信发去的一个名为“2020.9.8，南滨路聚众斗殴导致一人死亡”的新闻链接，而这个女人就是死者的老婆。
南滨路聚众斗殴实际上上一群数量有十几个的团伙对三人进行殴打。数量多的团伙是当地有名的街头混混，为首的还有黑帮背景，而另外三人则是两男一女，一对夫妻和男方的亲弟弟。起因很简单，死者的弟弟生前不小心绊倒了为首的人，两边都有脾气，最后变成双方打架。
死者其实没有怎么动手，更多的是劝双方和平交流道歉，但死者弟弟不服气从而导致再次动手时误伤了死者，最后直接脑袋流血而亡，死得很冤枉。那个女人没有参与斗争，一直和死者抱有相同的希望，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死去。他们的弟弟被打进急诊室，住院近半年，最终半身不遂。
犯罪团伙的老大曾因失手捅死人而入狱，但最终是找人替进监狱的，而其他动手打人的小弟们也受到相应的惩罚，赔偿也被律师一压再压，最终压垮了死者的家庭。
当初花曼商场死的那个人就是犯罪团伙的老大仲昱明。
这些都是白信在网络上搜索出来的，因为花曼商场的事而让当初聚众斗殴一案重新被翻了出来，社会指责着仲翌明为什么不在监狱而出现在社会上，一时间让警察局和法院很难堪。
但是白信想不明白这件事和特拉离山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
根据现有知道的和猜测的，白信觉得警察是觉得倪代和特拉合伙对仲翌明实行报复。但这起连环杀人案更像是随机杀人，因为这三个死者身上没有什么相通的地方，而特拉也不应该认识倪代。
“可是你的女朋友可不是这么说的。”颜独将照片移了个位置放到离山面前，“你女朋友说看到过你和她交流过，哦，对了，这个女人叫倪代。”
“是吗？”离山问，“可我和我女朋友都不认识她。”
离山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遇事很少出现慌乱的情况，而他对自己的控制能力也很强，几乎在自我控制的情况下可以做到不外露情绪，是个棘手的对手。
而另一边，小贝贝拿着女人的照片问江双：“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江双微微愣了一下但这种奇异转瞬即逝，她摇摇头说：“不认识。”
“可你男朋友说你认识她。”小贝贝看见江双往后坐了坐，看起来像是在调整坐姿舒适度，然后小贝贝继续说：“所以你应该是认识她的。”
“不认识。”
小贝贝继续说：“那我给你介绍介绍她吧，说不定你就能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叫倪代，三十二岁，住在广发路443号，连环杀人案第二案的花曼商场里出现过她的身影，她曾和蒙岩柯一起出现在监控录像里。”
“我不知道。”江双眼眶红了起来，鼻子一酸就开始抽涕，“你们能不能不要问我，不要跟我说蒙岩柯，他是我的好朋友，他死了我很难受……”
小青问：“你真的很惋惜难过？”
江双带着哭腔骂：“废话！你好朋友死了你不难过吗？”
“那你觉得他的死是意外还是故意？”
江双不解地抬头：“什么意思？当时商场里没人啊，监控看到的都是他自己跳下去……”
“哦，这个是我没表诉清楚，”小青挠挠头，“是这样的，我们觉得他可能不是全心全意由自我发起的自杀，更像是受到他人的指示。”
江双是个聪明的女人，质问：“你们怀疑克灼？”
小贝贝笑了起来：“我们可没这么说啊江小姐。”
江双抹去眼角的泪：“这事我真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更不相信克灼会杀害岩柯，你们接下来问什么都没用，我不会再说话了。”
果真后面问江双什么，她都说“不知道”，这让小贝贝和小青很无奈，也实在是没法将她提前放走。
江双比离山先出来，在他出来之前白信已经移动位置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白信眼中，江双坐在之前白信坐过位置的旁边，她将头埋在大腿和膝盖处，肩膀有些抖动，手搭在后脑勺抱着头。
白信叹了口气以背靠墙，江双和特拉的关系真的很好。江双和离山一直把特拉当作弟弟对待，特拉也不止一次向白信推荐说起江双。特拉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什么总是藏不住的，总想和人分享。
这些联想让白信再次想起昨晚特拉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晚上九点时特拉在临死前给白信发的一条微信。
那条微信写着他曾经无数次重复的话：信哥，糖很甜，谢谢你。
白信将眼镜取下放进包里并捏了捏鼻梁，他闭着眼睛，头后仰靠在墙上，感受着墙面的冰凉。警局开了暖气，比桑穆诊所里的温度只低一点，白信却觉得冷，彻骨地冷，脖子和后背凉飕飕的，像贴着冰块。
白信忽然知道了特拉对他深切的感恩，明明他没做什么，却让这样一个傻子临死前都还记着他。
很内疚，也很后悔，如果他……可惜没有如果啊。
怀忱拉开门时没看到白信，他看了要距离大门口相反方向的那个拐角，迈步走去，脚步声很轻。
怀忱看见靠在墙上的白信，他走过去，和白信并肩站着，从包里掏出一支烟拿在手里但没点燃。
“有什么收获？”白信问。
“两人牙都咬得紧，撬不出什么有用信息。”
白信将怀忱手里那只烟拿过叼在嘴里，斯文外表因随意叼烟的动作而显得带些痞气，也许是温度原因，他的嘴唇很红。
怀忱盯着白信的嘴唇看了一会儿，后别开眼：“想回去吗？去诊所玩玩？”
“诊所里有什么好玩的？”白信问。
“来了个有趣的客人，”怀忱继续说，“整个诊所里没人能搞定她，现在一群人头大着呢。”
白信看向怀忱，觉得他说得有点夸张：“谁啊？”
怀忱跟他对视：“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是等离山和江双走了之后才离开的，颜独也没留两人，跟他们交代了些事情和问题后就放他们走了
事实证明这个客人是真难搞，也是真能哭。小女孩十岁，来到诊所第一件事就是不分家外的找东西吃，吃饱喝足后就开始哭，扰得她前来看病的母亲没办法进行正常治疗，诊所里的其他人轮番上场都没把这个小霸王搞定，一群人头都急大了。
但白信是不太能明白怀忱为什么说是去诊所玩玩，因为明明是这个小朋友玩他们。
还没进诊所就看见束夏早早地站在门口给他们推开玻璃门，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小霸王盘腿坐在沙发上，两只手还抹在眼睛上擦眼泪，左边坐着抱着薯片吃得痛快的迟余吟，迟余吟一副不想再管的表情。
迟余吟说他以后绝对不要这么混球的孩子，太难收拾招架了。
正当迟余吟和束夏感叹着小霸王的难搞时，小霸王的眼睛亮了，直溜溜地盯着一路进来的白信，但当他看到怀忱时，脸又臭了，然后她就在这么个一怒一喜的状态下交换。
束夏和迟余吟一秒转换到看戏的表情。
白信被小霸王拉到沙发前坐下，带着小女孩特有的甜甜味道温柔地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和叔叔一起来的。”白信看着怀忱想跟他开个玩笑。
怀忱的眉毛挑了一下。
“你在这里工作吗？”小霸王问。
“不，叔叔在这里工作。”白信笑，“我陪他来的。”
小霸王黑脸：“下次不让我妈来这里了，再也不来了！
“你做不了主。”怀忱在白信身边坐下，对小霸王问：“你叫什么？”
“哥哥，你知道我叫什么对不对？”小霸王的手拉着白信的衣服，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胳膊，一看就是专业的。
白信转头对怀忱说：“她叫棠苗，就住在我们小区。”
怀忱给束夏和迟余吟使了个眼色，迟余吟没看明白，束夏秒懂。
束夏早就想做这件事了，她起身将棠苗抱起并看起来不是那么粗暴地将她丢到另一边沙发，然后坐在她旁边守着。毕竟她作为在这个诊所里第一个想撩白信的女性，不允许其他人捷足先登。
小霸王暴躁起来了，但被白信一句“你就坐在那里吧”给堵住了嘴，闷闷地坐在那里，但离束夏很远。
迟余吟溜到怀忱身边小声说：“哥，她叫你叔叔。”
“嗯。”怀忱继续说，“她妈妈是桑穆在接吗？”
迟余吟回应：“是的，大概也就是三点的时候来的吧，那个时候棠苗一直叫，生生拖了二十分钟，后来老大让我们把人守着，就带她妈妈进办公室了。”
怀忱：“是什么问题？”
“应激性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