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准时在九点半被敲响。
开门后,怀忱站在门口,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他的视线掠过整个房间又重新投向白信,然后就这样看了一会儿,最后收回手,敲了敲门框,“我带你去吃早餐。”
白信回头将刚才怀忱看过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倒也没看出个什么来,他抓了一下头发,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就是知道。”怀忱又敲了一下门框提醒道,“穿鞋。”
说是吃早饭其实也只是去楼下早餐铺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而已,白信早餐不喜欢吃太多更别提他没有吃的习惯了,也不管怀忱就在店里吃的提议就打包带走。
“冰箱里是不是没吃的了?”怀忱的生意从身边传来。
白信原本闷头吃着包子,听到怀忱在问他,便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怀忱耳廓上的两颗纯黑耳钉,以及逆着光下的不经意间的嘴角弧度。
怀忱今天擦了唇膏,原本就红润的嘴唇此刻更加好看,白信在这一瞬间想起唇红齿白和明眸皓齿这两个成语。
“嗯。”白信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连忙收回视线,想看但却不能再看下去。白信嘴里还有一口包子,他嚼了几下就咽下去了,随后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一会儿事情办完了去趟超市吧。”
“行。”
两人到达诊所时,蒲丁正好也刚到,他坐在茶水间的沙发上休息玩着手机等待桑穆结束治疗。
最近蒲丁都来诊所,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搞得诊所里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来这儿的目的不纯了。最初来的时候蒲丁和桑穆的关系并不怎么的好,迟余吟默默问过桑穆需不需要把人轰出去,最后桑穆好笑地摇头说不用。
蒲丁的手机屏幕停在和白信的聊天页面上,他刚发出一个写着“好无聊”的对话框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随着说话声音的靠近,蒲丁渐渐的听出了这些声音的主人。
束夏推开门时,白信和怀忱也跟着进来了,白信是最后一个进的,回身关门时看到了沙发上以一种热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蒲丁时,白信冲他笑了一下。
蒲丁挪了挪位置坐在白信旁边,他撑着脑袋靠在沙发上问:“信哥,你来这儿是啥事?”
白信打开手机看到了屏幕上来自蒲丁的未读消息,“合作的事。”
对蒲丁说“合作”更有用,因为他知道自己和怀忱的具体合作内容,也难得他再去解释什么。
“你在这里干嘛?”白信明知故问。
蒲丁也知道他在明知故问,“等我的桑穆,他太忙了,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挺忙的,这下相比较他比我更忙。”
我的桑穆……
白信品味了一下这泛滥着酸臭味的前缀词汇,“你是不是又要出差了?”
“唉,”蒲丁叹了口气,他望白信那边再次挪了一下位置,“所以我最近才找他找得勤嘛,我这次不出国但是得去在地,恐怕半个月都回来不了。”
白信:“抓住现在和之后的时间,该有的不会缺。”
蒲丁笑了一下,笑的时候看到坐在白信另一边的怀忱一脸阴翳时愣了一下,笑容在那瞬间僵硬在脸上从而有些滑稽,蒲丁扯了一下嘴角苦笑,又慢慢挪动屁股回到原本的位置。
全程怀忱都只是淡淡地瞟了蒲丁一眼。
蒲丁其实一直都不太理解自己这个怎么说也算身经百战的商业大佬为什么每次都会被怀忱一个有意无意地眼神动作给吓到,倒不是说怕,心里总会浮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同样是学心理学的,这一点蒲丁也从桑穆身上感觉到过,但桑穆身上的这种气息没怀忱强烈。
蒲丁又看了看白信,心里想了些跟以前都不一样的东西,蒲丁道:“你们接下来的合作是啥?”
怀忱看了眼手表,抬手拍了拍白信的后背,“人要来了,去办公室等。”
白信遗憾地看着蒲丁,一脸“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合作”以及“你别问我,我要去办公室了”的表情。
也就是在蒲丁不死心还想问点东西的时候他的手机电话铃声响起,蒲丁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随手滑动着接起。
白信出门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蒲丁刻意压低的不同平常和自己说话时的清冷声音。
蒲丁靠在沙发上,一只腿放在另一只上面,他的手指时不时地敲在膝盖上。蒲丁依旧西装革履,他的身材是偏高大类型,穿着一身高定的黑色西装,接电话时手指搭在电话上,头微微低着看向茶几上的一只紫砂壶,声音平静中透露着不耐烦:“如果这种事是几个人说改就改的,我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你也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白信没见过几次蒲丁办公的样子,大多时候他都和曾经大学时期别无二致,只有在涉及工作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和气场,白信恍惚间意识到,原来过去这么久了,那个接过家里人产业的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已经是可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了。
一号办公室里,白信坐在小木椅上在黑色记录本上写字,左手抵在封面挡住旁边人的视线,而怀忱坐在他旁边本分老实地看电视。
门被敲响,提前预约过的客人进了办公室。
这是个看起来有三十好几的男人,长相平平,穿着便装,个子不高,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
怀忱起身迎接并伸出右手:“文先生。”
文闫没立刻伸出手,他将面前比自己高出快一个头的怀忱打量了一番,随后视线擦过白信后才回神,这才伸出手握上怀忱:“怀先生,我来迟了。”
白信也起身跟着怀忱喊:“文先生,您好,我叫白信。”
文闫微微点了一下头:“你好。”
文闫坐在懒人椅上,他的状态是白信在这个屋子里前所未见的松散,他看着比自己年轻的怀忱和白信时,眼神中带着些审视的意味,这让被这样看的人很不好受。
白信压住心里的不适,他微微侧头看了怀忱一眼,他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但他不觉得怀忱会觉得没什么。
怀忱手里拿着一份蓝皮的文件夹,依旧是翻看文件的姿势:“文先生,这次预约你是替你父亲来的,我希望你可以给我讲讲这上面没有的东西。”
“讲点上面没有的东西?”文闫翘着腿,露出一副绞尽脑汁思考的模样,“我以为你们这些大名鼎鼎的心理学家能直接看出来什么东西,所以就没写太多上去。”
言外之意就是:你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白信挑眉,写字的笔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黑点。
怀忱余光中看到了白信的停顿,他抬头依旧保持平静地对文闫说:“我没有透视眼更不是无所不能,还希望文先生可以替我解惑,当然,文先生最好还是说清楚吧,这样我能更好的针对你父亲的病情而做出治疗方案。”
文闫下巴轻点,对于怀忱的回答似乎有些满意,“好说。”
“我爸精神有点问题,他总是守在老家院子里的小叶榕下,每天这么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像是在等人,可能是在等我妈吧……我妈两年前因为癌症离世,我爸这奇怪的行为也就是这两年来出现的,以前都很正常。”
“你父亲不愿意跟你说吗?”怀忱问。
文闫看着怀忱的脸色不太好:“嗯。”
怀忱:“据你所知,那棵小叶榕,对于你父亲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听我妈说过点,好像是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吧。”文闫想了想。
原来这次治疗的真正对象并非眼前的文闫,而是他的父亲,一个总是坐在小叶榕下等待着的老人。
怀忱将文件夹合拢一边递给白信一边说:“据你所知,在你母亲生前,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如何?”
“很好,没有普通人老了之后的生疏,我还记得我妈生病那段时间过马路时,他们都会牵着手走在一起。”文闫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怀先生,这次治疗你有把握吗?”
这一次,怀忱没有立刻回答文闫的话,白信余光里看到怀忱拨动的手指停住了没动。白信从文件里出来,笑着说:“文先生,您肯定是相信他的实力的,不然您也不会选择他,对吧?”
文闫看向白信,被他这种与怀忱所散发的不同的气质所吸引,“是的,但相信归相信,数据是死的且空口无凭,我需要看到成效。”
白信当然知道网络上的数据把怀忱吹成了个什么大人物,但知道实情的人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数据没有作假,全都是他一点一滴辛辛苦苦得到的。
“好的,”白信保持微笑,“还请文先生相信我们。”
文闫:“白先生是要一起去吗?恕我冒昧,白先生和怀先生是什么关系?白先生对心理学了解吗?”
这听着更像是在说:白先生如果你不会心理学的话就算了吧,不想你去捣乱,不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凭借关系乱入。
怀忱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眉眼中又是一番平静:“我想,我和白先生的关系,文先生是没必要知道的,对于是否了解心理学,我足够了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