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是每个人的童年,都像她这么快乐
巨龙蛋壳2022-06-16 16:033,244

  秋小律甩给季屹一个草叉,便带他上了山。

  她起初担心像季屹这么金贵的人,想必是走不惯山路的,却见他很利索地走着山路,并没有拖她后腿。甚至在一些难走的路段,他能很快找到落脚的石头,不一会儿就赶到她的前面,攀着高处的粗壮枝干观察着山势。秋小律对季屹有些改观,看来这个人并非想象中那般养尊处优。

  山里的夏天不会热烈到惹人困倦,可越往山上走,愈发闷起来,头顶的云层越压越深,风在林木之间四处闯荡着,吹着叶片发出金石相交之碎响。

  秋小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依旧“啰啰”地呼唤着猪,季屹被风刮得双眼迷离,有些担忧地问:“要下雨了,还找?”

  她随手从蒲葵树上摘下两片叶子,拿起其中一片挡在季屹的头顶,道:“那就用这个当伞好了。”蒲葵鲜绿而浓密的叶片向外舒展,顶在头上,真的好似一把小伞,随风摇动。

  头顶传来一声闷响,转瞬噼里啪啦下起急雨,山中顷刻间氤氲一片。

  季屹下意识朝前跑去,却不见秋小律跟上,回过头,才看她半个身子没入灌木丛中,不一会儿,竟拽出一头猪来。

  那猪个头不小,却被比它瘦弱数倍的秋小律拉出灌木丛,季屹在心中暗想,这女人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秋小律把猪拽出来后,用草叉叉着它的屁股,往前赶路,突然感觉头顶的雨小了一些,一扭头,见季屹自己顶着一片蒲葵叶,又把另一片蒲葵叶盖在她的头顶。

  “不是怕淋雨吗?我以为你跑路了。”秋小律有点惊讶,算他还有点良心。

  季屹冷哼,但没有放下手中的蒲葵叶。

  两人半淋着雨走了一阵,发现不远处有一间废弃的茅屋。破旧的木门被风吹开一条缝隙,屋子里空落落的,偏偏在门口落了一把生锈的锁。

  秋小律推了推季屹,说:“你往旁边让一让。”

  季屹还在发愣,便见秋小律一个旋身,飞起一腿,木门整个向内飞去,轰然倒地,激起一层薄尘。

  不仅手劲大,腿劲也很大,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见季屹用异样的目光瞧她,秋小律完善着自己的人设:“经常干农活,力气大,踢门是家常便饭。”

  力气再大也不至于一脚把门踹飞,季屹不欲与她争辩,手搭着方木门簪进了屋。秋小律跟在后头,把那头猪也赶了进来。

  雨天,屋子是很静的,只听得天地之间簌簌的雨声和隐隐的雷声,穿过洞开的大门看到的是连接天宇的绵绵绿意,一眼望不到尽头。

  季屹听着雨,困意忽地袭上心头,他一直紧绷的精神似乎在漫天大雨中得到放松,竟在不知不觉中靠着屋内的枯草堆睡了过去。

  也许是睡了很久,也许只是打了个恍惚。

  梦里,记忆中那女孩来了,她笑着,举起手来,送了他一捧贵妃晚香玉,长长的绿茎,粉白的花,像极了那女孩透亮的脸庞和明艳的笑意。后来,他才知道,晚香玉象征着危险的快乐。

  浓郁的香气袭来,那束花一朵一朵地凋落,谢了一地。

  好温暖,像是在谁人的怀抱。季屹缓缓睁开眼,先是看到慈爱的眼神,微眯着,冲着他笑。季屹定了定神,便听到那眼睛的主人“哼唧”了一声,它的肚子滚了滚,柔软而温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靠在那头猪的肚皮上,它侧卧着,扭头温情脉脉地瞧他。

  他几乎是从猪肚子前弹开的,秋小律正坐在门槛上发呆,此时侧头道:“醒了?”

  “怎么回事?”

  秋小律解释道:“你刚才睡着了,衣服湿透了,在梦里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怕你着凉,就让你靠着猪取暖。”猪闻声动了动招风大耳,而秋小律的语气里有笑意。

  她是在整他,还是真的为他着想?

  无伤大雅,却让秋小律心情变得很好,也许是因为这个小恶作剧,也许是因为雨后的空气。

  她舒展着有些僵硬的筋骨,走出屋子。

  空山新雨,气候宜人,空气中是湿润的草木泥土气息。刚才着急躲雨,并未留意到,废弃院落中,野草疯长,间杂有一丛又一丛的晚香玉。

  浓烈的晚香玉,不是脂粉的腻,而是一种自然林木里才会有的清新气味。秋小律兴致来了,便折了一捧。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嗅了嗅花,递到季屹面前,“这山里的花事,明明不为人知,却也一点儿不觉得可惜,独自美丽才是真谛啊。”

  季屹无感地推开递到面前的花。

  花滚落到地上,秋小律的兴致顿时减了大半:“你这人也太无趣了,顺着别人的话题感慨几句有那么难?你是会让一起出行的朋友感到不适和难堪的那类人吧。”

  “强求他人顺应你的观点,就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吗?“

  “你……”

  她真是大意了,误以为时间和相处会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殊不知,不合适的人就像不适配的零件,无论费多大力气也无法合成顺利运转的齿轮。

  秋小律深吸几口气,不能让这家伙破坏自己的好心情,她折了支花别在耳后,自顾自哼着歌赶着猪往山下走。

  熟悉的调子,季屹似乎听过,却又不记得了。

  秋小律在他面前走着,湿润的头发搭在肩头,粉白的花衬着女孩明艳的脸庞,她本身与她耳边的那支晚香玉,似乎属于记忆,又似乎属于未来。

  季屹突然有些困惑了。

  是他曾经梦到过这样的地方吗?

  秋小律沿途采着花,还折了几片长得好看却叫不出名字的草叶,说要回家插花。到了家门口,铁门开着,一辆大红色的钱江摩托车停在院中。头顶黄色方巾的中年妇女正焦急寻觅,看到秋小律赶着猪进来了,忙道:“我说怎么少了两头,以为它们跑丢了!”

  比起面对季屹的恶劣态度,秋小律对她不知耐心了多少倍,柔声说:“妈,别着急,猪没丢,就是胃口不好,我送到姚叔那边帮着看看是不是病了,毕竟他自称是个土兽医,说不定让他用土方子喂一喂就好了。”

  刚刚跟进来的季屹有些诧异,秋小律为什么要撒谎?

  抽着土烟的倪爸也走出来,看到季屹,愣了一下,问:“这位是?”

  秋小律正要开口,却见倪妈一下子拉住季屹的手,亲切地说:“你就是小看公司那位负责摄影的同事吧?老听小看说起你,我说了好几回让她带你来家里做客,她不肯。你看看这小伙子,长得多俊!”

  那双满是慈爱的手,让季屹心下一动,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度。

  秋小律和倪爸在后面交换了眼色。

  季屹还没反应过来,秋小律便接过话头:“妈,他之前一直在出差,我跟您说过的,我们经常需要跑很多地方。”

  季屹一下子被倪妈扯了过去,她摸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喜欢,硬是要倪爸马上杀一只鸡来招待季屹。

  秋小律试图阻止:“妈,他是城里人,吃不惯咱们这儿的土鸡。”

  “就是城里人,才更应该尝尝。这些鸡看着瘦,都是山林里跑大的,肉结实着呢,特别有嚼劲儿!”

  见倪妈这样坚持,秋小律只好说:“我们去园子里摘点菜,晚上可以吃鸡公煲。”

  秋小律借机把季屹拉了出去,院子后方开辟了一个菜园子,用篱笆围住。土地松松软软的,四处可见土拨鼠打的洞,刚下过雨,一踩便现出脚印的形状来,很快,鞋上就沾了泥土草屑。

  确定倪妈没有跟出来,秋小律才解释:“我妈最近精神状态不稳定,总是会认错人。大夫说她不能受太多刺激,所以我们凡事依着她。我刚才说猪病了,也是因为她很宝贝这些猪,才要瞒过她。”

  季屹问:“那她以为我是谁?”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她顿了一下,“总之,不管她说什么,问什么,你见机行事就好,她都会信的。”

  听上去非常不靠谱,但季屹意外的没有说什么,只是背着手在菜园子里踱步,视察着花花草草。秋小律弯腰摘着菜,不多会儿摘了满满一篮子,菜叶上缀着晶莹的水珠,更衬得菜叶清新碧绿。

  她听不见动静,踮起脚来看,只见季屹正蹲在园子的角落里,观察一只七星瓢虫。云间裂开一线天空,万丈光芒撒在七星瓢虫鲜红的壳子上。

  它背部的两片小壳向外侧展开,薄薄的、透亮的翅膀忽闪着向空中飞起,透过薄翼看得见大地的底色。树梢上滚下一滴雨水,正巧打在它的翼上,它登时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坠入大地。

  季屹直起身,却因为蹲太久麻了脚,往旁边歪斜,秋小律从斜侧伸手扶住他,对他说:“研究大自然很有趣吧?像不像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看《昆虫记》,却对书里的内容产生了争议,于是爬树抓着知了,或者在雨后的泥土里翻找着昆虫,只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观点。”她小心翼翼地揪起一个小小的七星瓢虫,把它放到季屹的手背上,“会让人想起无知却快乐的童年时光啊。”

  季屹却抽开手,甩掉了虫子:“并不是每个人的童年,都像你这么无知。”

  “……”

  这人真的很会触她的霉头。

  季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菜园子,背影宽阔,却带着一丝落寞。秋小律跟在后面,狠狠地踩着他的影子,仿佛足够用力,就能把他踩疼一样。

  只是她不知道,季屹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也并不是每个人的童年,都像她这么快乐。

继续阅读:第六章 不找茬还算是少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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