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身残志坚的代表,程凯旋伤没好利索就跑到公司上班了,他一条腿架在沙发边缘很认真地玩着手机。
季屹看不下去了:“你一定要跑到我的办公室玩手机吗?”
程凯旋一边打字,一边敷衍道:“这不是马上要开新品发布会了,我来关心一下你。”
他正在给沈悠发消息:哇,今天季屹脾气好差,一定又被他哥给伤害了,我猜他要去跳伞或者跳山了。
沈悠:这就是典型的刺鱼替代行为。
程凯旋:怎么说?
对话框里开始持续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长达一分钟之久。
她到底在输入什么?
终于,一条长长的消息蹦了出来。
沈悠:刺鱼是一种特别激烈的动物,酷爱打架。可如果两条刺鱼碰上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巢穴,它们极有可能选择放弃打架,这个时候就会头朝下倒立。但其实,头倒立是刺鱼筑巢行为的表现。也就是说,刺鱼在抑制了自己的某项本能以后,会通过其他毫不相干的本能进行发泄,这就是替代行为。季屹被他哥哥伤害以后,痛苦地压抑了自己想要暴打亲哥的本能,因此会千方百计去用他对极限运动的追求和热爱进行替代。
程凯旋读着读着就笑到了沙发底下去。
沈悠这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啊,为什么总有这种千奇百怪的联想?
在他差一点儿就要笑出阑尾炎以后,终于坚强地从沙发底下爬出来,立刻就看到季屹要杀人的目光。
程凯旋决定说点刺激的事情安抚他:“季屹,告诉你一个思虑良久的好消息,我决定向沈悠表白!”
季屹:?
什么鬼?季屹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哪个沈悠?”
“就是秋小律的朋友啊,我住院时候来陪床的女生。”
季屹还是没理解:“她做错了什么,你要向她表白?”
“你这话说的,我当然是喜欢她,才想要表白的。”
季屹更困惑了:“你确定不是在害她?”
程凯旋哭笑不得:“我说真的!她说的话永远都很好笑,我每天都想看她给我发段子,所以我要表白,成为她的男人!”
季屹:?
虽说早就知道程凯旋这个人随心所欲,但这个表白的理由也太随意了吧?但认识程凯旋这些年,也从没见他说过喜欢哪个女人,表白哪个女人,沈悠是第一个。
难道他是认真的?
程凯旋提议:“要不,元旦的时候,把沈悠和秋小律都叫出来,我们一起出去玩,你们创造一下气氛,我趁机表白?”
“这么麻烦?”
“难道你向喜欢的女人表白时,也和我现在一样,不刷牙不洗脸,就这么去了?”
季屹在“程凯旋竟然没刷牙没洗脸就上班了”和“是男人就要有仪式感”中犹豫了一下,才说:“知道了,我会看着办。”
见季屹答应帮忙,程凯旋乐滋滋地倒在沙发上,捶着自己半残的膝盖,说道:“没想到吧,同样认识了这么久,你连人家秋小律的指甲盖都还没摸着吧?还得看我啊!”
季屹呵呵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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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律刚到咖啡店门口,季屹的电话便响起来了。
“我哥没找你吧?”
“没有没有没有,你对你哥也太在意了吧,每天三遍问着,比我吃饭还准时。他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我,别担心了。”
“你元旦什么安排?”
“没安排,在家收拾收拾房间吧。”
“好,挂了。”
“诶——”
电话忙音响起。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问她元旦的安排,难道不是为了约她一起过节吗?她本来是要和沈悠一起去寺庙祈愿的,因为季屹这个问题,她还非常没有原则地提前放了沈悠的鸽子。
这令秋小律懊恼起来,为季屹的莫名其妙,为自己的重色轻友。
她拉开咖啡店的门,最新一期的《季屹观察报告》做好了,方遇联系她来拿。她看到方遇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便朝他招招手走过去,方遇一看到她,立刻露出愧疚的表情。
她走到跟前了,才发现方遇的对面坐着季宸,他正无比优雅地喝着卡布奇诺。
秋小律以前读过一篇分析咖啡与性格的关系的书,上面说,喜欢喝卡布奇诺的人,有点可爱,温暖且阳光,不是偏执和激进的人。
所以说这些性格玄学,还是得少信。
方遇用眼神说着对不起,给秋小律让出位置,便离开了。
逃避不是办法,如果伸头缩头都逃不过一刀,那她还是想坦荡地直面这一刀。
“喝什么?”季屹抬手招呼侍应生。
“美式就好,谢谢。”
“我想你对我已经比较了解了,今天请你来,是因为有些事,由我当面跟你说会比较妥当。”
那也不用拿方遇当诱饵吧,人家一个助理夹在你们兄弟俩之间,左右都不是人。
在别人眼中,他是传闻中会演会算计的季大总裁,可在秋小律眼中,他只是季屹的哥哥,舒颜姐曾经的恋人。
她虽有些紧张,却并不觉得害怕。
秋小律开口道:“季宸哥,其实你可以直接找我的。”
“那你是选择欺骗小屹,还是选择拒绝见我?”季宸问。
看来季宸早就料到季屹不会允许他们见面,他是为了不让她为难,才选择了为难方遇。从这个角度来看,季宸还在体恤她?
但季宸接下来拿出来的东西,让秋小律瞬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盯着季宸放在桌上的厚厚的报告手册,陷入了沉思,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只见报告上写着巨大的题目《人妻培养手册》。
“……”
早就知道季宸这个“扶弟魔”很变态,但是没想到竟然能够变态到这种地步。
“季宸哥,我再郑重声明一次,我跟季屹连男女朋友都不是,更没到要结婚那个地步。”
“我们季家做事讲究一个原则:防患于未然。”
“……就算如此,退一百万步讲,我和季屹结婚了,‘妻子’也只是我众多身份中的一个,但眼前这本书会让我产生一种感觉,好像我是专门培养给季屹做妻子似的,为什么不让季屹学学怎么做我的丈夫?”
季宸推了推金丝眼镜,轻轻一笑,又拿出另外一本一样厚的报告书放在桌子上,巨大的题目同样醒目——
《人夫培养手册》。
“……”
她终于明白季屹为什么死活都不让她见季宸了。
这不单单是会变得不幸的问题吧?!
她决定不跟季宸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不然他等会儿说不定还会继续掏出《人哥培养手册》《人嫂培养手册》……
店员端上美式,秋小律拿起来“咕咚”喝了一口压压惊,随手翻开一页,上书:如何优雅地喝咖啡,切不可牛饮,此乃莽妇之举。
“……”
她十分小心地、牛饮下了咖啡。
好苦。
她现在特别想知道,舒颜姐是怎么忍受季宸这么多年毫无死角的扶弟行为还想和他结婚的。
人的感情,真是一件神奇的事啊。
季宸又拿出一样东西,秋小律差点儿以为又是什么诡异的手册,几乎是ptsd一般向后倾了一下身子,可季宸这回拿出来的是平板电脑。
他向秋小律展示了一段视频。
一小群装备齐全的人挤在固定翼飞机里说说笑笑,舱门开了,他们互相比着手势,而后毫不犹豫地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镜头转到舱外,晴朗广阔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几个小小的人影正张开双臂在空中飞翔。
紧接着,镜头竟然倏地没入无边无际的大空之中,原来摄影也跳了下来,秋小律吓了一跳,身体也仿佛在瞬间跟着一起失了衡。摄影突然向回看去,大棕熊Kodiak 100型机在视线里逐渐缩小,有一个人也纵身跳下来,他的速度很快,是直着扎下来的,所以很快就到了和镜头平行的地方。他转过头来,头盔下的他肆意笑着,双臂双腿充分舒展,对着摄像比着大拇指——
是季屹!
他们明显是娴熟的跳手,肆意享受着在空中急坠的感觉,甚至不断在空中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他们手拉着手在空中铺开,又围成一圈,再散开,用手抱着膝盖在空中旋转,还有人做出空中漫步而后投篮的姿势。
他们坠入薄云,大地逐渐显示出轮廓,田陌及房屋。
其他人纷纷打开了降落伞,季屹却抱着臂、头朝下继续扎去,就在她以为快来不及时,他背后的降落伞猛地打开,他停下了俯冲的势头。
看完视频的秋小律摸了摸额头,全是汗。
“他喜欢玩闹,我依着他。但这只是开始,除了跳伞,他还想要翼装飞行,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过这项运动。”
秋小律点点头:“我知道。”季屹曾经对她讲过翼装飞行的事,所以她事后在网上查过相关资料,“季屹……他也玩翼装飞行?”
季宸道:“被我阻止了。”
她第一次觉得季宸做了一件极其正确的事。
光是看季屹在跳伞的最后时刻迟迟不打开降落伞,已经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更何况是看他在没有任何安全保护保障的情况下从山崖或者高空中纵身跃下,然后贴着怪石或者自然风化的石洞飞过,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秋小律叹道:“这些运动确实太危险了。”
季宸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去做这些事。不过这半年却很少做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心,也稍微放心一些。”
不管季宸对弟弟的控制欲有多强,他的初心,也是希望季屹平安健康吧?
秋小律心中暗叹,从包里掏出一个细细长长的牛皮纸袋,递到季宸面前:“这本来是我买给方遇的礼物,可是他走了,这点薄礼,就当是我的见面礼吧。”
那是一串糖葫芦。
季宸愣了愣。
“这是我们社区的席大叔做的糖葫芦,入了冬以后,他有时会扎一草靶子糖葫芦在小区门口卖,卖完就没了,也不会再做新的。他什么时候做糖葫芦,全凭心情,这限量糖葫芦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如果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定不要错过。”
她留下礼物,便与季宸告别,拿走了《人妻培养手册》。
季宸拿起牛皮纸袋,拿出糖葫芦吃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他的口腔内蔓延开。
限量的草靶糖葫芦,意外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