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和程凯旋运气比较差，正好堵在出城的车流里。
等季屹和秋小律到了西坡原野，日头还悬得很高，平房屋檐和山头上皆是残雪，气温在零度上下徘徊，因此也不算太冷。
住的是二层红砖瓦别墅，秋小律知道这一家，它曾经上过本市的一档民居改造节目，设计师在原有的房屋结构基础上，增加了现代居住元素，二楼朝南的墙做成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错落有致的低矮民居及野山风景。
两人把行李搬进房间，便外出采购晚饭用的食材。
村庄的一半建在平野上，还有一半是沿着山路建的，两人沿山路走着，农家的两条小狗甩着尾巴跟在他们身后，它们常见外地的游客，早就学会了乞食的方法，一只小狗耍赖似的跑到他俩面前，倒在路中间不走了。
秋小律弯下腰对它说道：“你咋还碰瓷了呢？我们真的没吃的，不过我们要去小卖铺买东西，等我们回来再给你呀。”
小狗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这才让开。
山里的天气很好，晴朗而干燥，残雪照得整个村庄十分明亮，秋小律手插在羽绒服兜里走着，民居中夹杂着装饰华美的民宿，门口悬挂着做旧的牌匾，主人家养的猫瘫在木阶上懒懒地晒着太阳。
不断有前来度假的车停在山下的停车场，三三两两的游客拖着行李箱爬了上来。
秋小律有感而发：“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亲戚住在西坡原野，我们春节过来拜年，路可难走了，要把车停到山下，然后一步步爬上来。进来之后家里也冷，我们便蹲在厨房里靠在煤炉旁取暖，有一次我光顾着取暖了，鞋底儿都被烧出个洞来。”她想起曾经的蠢事，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那么傻？”季屹也笑。
“我的鞋底儿跟我不合，我以前坐摩托车，脚搭在发动机上，又把鞋底儿烧出了洞来。”
“你挺费鞋的……”
“嘁！你就没干过这种蠢事？”
季屹想了想：“还真有一件，但不是我干的，小时候我有一次夜里发烧，季宸骑着摩托带我去医院，一路冲到医院回头一看，才发现我没了。我是半路掉下去的，一个收破烂的捡到了我，跟在季宸后面把我送到了医院。”
“季宸哥应该很自责吧？”
“他不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认为是摩托车设计的过于不人性化，然后把那辆摩托拆解了，零件卖去不同的废品回收站。”
“……”
怎么说呢，这就很季宸。
不对，他们怎么又在谈论季宸的事？
季屹似乎也意识到这件事，便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不冷吗？”
“不冷啊，走路走的，手脚都很暖和，你冷？”
季屹点点头：“手都冻僵了。”
“怎么会？”秋小律拉起季屹的手，立刻感受到他手心暖的像是小火炉，“你骗我，明明很热乎啊，就跟烤红薯似的。”
季屹却顺势拉起了她的手，揣在兜里走起路来。
“诶，你……”秋小律被他这小计谋逗笑了，“现在可以，等会儿沈悠他们来了，我们得装作没在一起的样子，千万别露馅。”
“你放心，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为什么这话从季屹嘴里说出来，总让人隐隐的担心？
两人沿途走着，路过的游人停下拍着照，背景是民居或者山野，不断有人感慨着“风景真好啊”“空气太清新了”“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秋小律道：“以前谁稀罕这样的风景啊，村里的年轻人巴不得离开了就再也不回来。但自从民宿的产业发展起来以后，这边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要是梅林村能变成这样该多好。以前倪看就总想为家乡做点什么，还拿出一半工资买书捐给镇上的小学，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像她一样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们这样自由地获得知识、运用知识并创造财富……
“小律？”有人喊道。
秋小律回过头：“范姐？”
一个女人正拉着八岁的男孩走过来。
男孩是姜树，女人是姜树妈妈。
“你们也来西坡原野玩啦？”秋小律问。
“对啊，平时工作忙，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带着孩子出来玩玩。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准备多花时间陪陪小树，寒假带他出去散散心。”
被妈妈拉着手，姜树没精打采地低着头。
看来爸爸出轨对他的打击不小，听说姜大海和范姐已经在走离婚程序了。
秋小律问：“你们定了寒假去哪里玩吗？”
“想去云南，去丽江，爬爬玉龙雪山，我以前一直想去呢，这么多年都没去成。这人生吧，稀里糊涂的，过着过着，就不知被什么耽误了。”
“现在出发，也不算晚。”
“谁说不是呢……”
毕竟，谁都曾经在人生的旅途中短暂或长久地迷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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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小卖部门口，外面放着几条木长桌，城里来的小孩正坐着等家长，看着平板电脑里的动画片，几个村里的小孩围着他津津有味地看着。
季宸和秋小律在小卖部转了一圈，买了些常用的物品。
刚出来，就看到沈悠和程凯旋正扛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地爬上来。
“来了来了。”秋小律说，“咱俩今天好好表现，争取当神助攻啊。”
四人胜利会师一阵寒暄，程凯旋翻着两人的购物袋，问：“过节怎么能没有酒呢？”
“你病刚好，喝什么酒？”秋小律调侃他。
程凯旋悲愤道：“你们这叫歧视，我只是挖掉一半膝盖骨而已，难道从此以后我吃什么喝什么，都得问问我这剩下一半的膝盖骨同不同意？”
沈悠忙哄着他：“走走，咱这就进去买酒，小律，你帮我看着东西啊。”
“哇塞，这里面酒也太齐全了吧，季屹，来挑酒啊！”程凯旋在里面喊。
季屹应声也走了进去。
秋小律看着一堆行李，等得无聊了，凑过脑袋和小孩们一起看动画片，和他们一样笑得前俯后仰。
“小律，走了。”买好东西出来的沈悠召唤她。
秋小律直起身，却砰一下撞到站在身后的季屹的下巴上，她捂着后脑勺，季屹捂着自己的下巴，她瞪他：“干吗一声不吭站在我身后？”
“看你那傻乐劲儿，我想看看是什么动画片这么好看。”
“那也不用靠这么近吧？”秋小律小声说，“被沈悠看出来怎么办？”
坐着的小孩看不下去了：“这么想看《猫和老鼠》，就让你们爸爸妈妈也买个ipad不就行了，有什么好吵的？”
“……”
被小屁孩鄙视了。
一行人灰溜溜的拖拉着行李朝别墅走去。
到了别墅后，沈悠和程凯旋去放行李，秋小律和季屹在厨房收拾着东西，两人拿着东西，肩膀撞在一起，秋小律往旁边一歪，季屹忙伸出手来扶住她，她却“啪”一下推开他，回头看沈悠在不在。
秋小律紧张地说：“不行，我这随时提心吊胆太吓人了，要不你出去玩吧，我一个人忙就行。快出去吧！”
她把他推了出去。
季屹有点无语了，谈个恋爱怎么跟做贼似的？
收拾完东西后，秋小律走出来，见季屹正在门口喂狗。
刚才挡在路上的两条小狗，又跟了过来，蹲在门口摇尾巴。
季屹分着小零食，秋小律在他的身旁蹲下：“你好像蛮喜欢小狗的，不考虑养一条吗？”
“我不会养狗的。”
“因为会想起萨莎——我是说小狗萨莎？我听舒颜姐讲过它的事。”
季屹看着小狗：“我后来回去那个地方找过萨莎，可它不在了。我沿着那条路走了三四公里，一直喊她的名字。我担心她被狗贩子抓走，或者被别的狗欺负，萨莎很胆小。从那以后，我就决定再也不养狗了。”
还好他不知道萨莎自己跑回来然后被毒死的事。
秋小律安慰他：“说不定她还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也会遇到像你这样的人喂养着她。”
“但愿吧。”
程凯旋在屋里喊他们搬烧烤架，两人起身回屋，秋小律问：“咱们今晚是什么计划？”
“吃烧烤，逛夜市，零点喷泉广场跨年。”
“程凯旋要在跨年的时候表白？”
“对。”
“真浪漫啊。”见季屹看过来，秋小律忙澄清，“我没有说你不浪漫的意思，真的，在全是活动道具的休息室里表白特别浪漫的……”
糟糕，好像越来越解释不清了。
她跑回屋子，收拾好食材，抱着肉和蔬菜的托盘走出去。大家搬出烧烤架，铺着桌布、撒好了枣木炭。沈悠过来冲她挤眉弄眼：“今天是个好日子。”
“谁说不是呢。”
季屹和程凯旋在国外经常在开露天party的时候烧烤，此时驾轻就熟地烤着串，颇为专业地拿着蒲扇扇风，秋小律站在下风口闻着味，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忍不住绕到烧烤架旁，见季屹烤好了一串，迫不及待地抢过来，三两口吃了个干净。
季屹在旁憋着笑看她。
“怎么了？”
他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脸：“吃成花猫了。”他拿起烤好的一串递给她，“还要吗？”
“要！”
沈悠有些怀疑地走过来：“你们确定能烤好吗？”
程凯旋道：“当然，你看秋小律吃得满嘴油光的样子就知道了。”
满嘴油光……
为了当个好助攻，她忍了。
气氛烘托起来，秋小律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易拉罐“吨吨吨”喝起来，她发出舒爽地喊声：“Let’s party to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