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律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具体包括她和某位季姓男子在2022年的凌晨爬雪山,过草地,在深山里的不知名露天酒吧喝了两杯用天然雪融水做的Tequila shot,然后手拉手唱着《平凡之路》回到了民宿。
秋小律第二天醒来时,还有点飘乎乎的。
她披着外套走出来,程凯旋正在院子里打着哈欠活动筋骨,他在做复健的练习。
“醒得这么早?”程凯旋打招呼。
“你不是也挺早,季屹呢?”
“还在睡觉。”
“哦……我们是出去买早饭,还是自己做?”
“自己做,别担心,我昨晚睡前已经准备好了。”
“不错啊,居家好男人,是不是打算在沈悠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秋小律坏笑着。
程凯旋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基础生存技能,我们当年在瑞典的时候没什么吃的,不是土豆就是三文鱼,要么就是甜到齁人的肉桂卷,全得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瑞典最大的特色食物,甚至是臭鲱鱼罐头。”
秋小律惊叹道:“我听说过臭鲱鱼罐头!它真的很臭吗?”
程凯旋点了点头:“瑞典当局有规定的,禁止在封闭的室内开臭鲱鱼罐头。当时季屹不信,他说这还能臭过长沙臭豆腐吗?他专门买了一罐拉上我说尝尝鲜。我们就去了悬崖边。”
“是有一条长椅的悬崖边吗?”
程凯旋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季屹这都跟你说过?”
“毕竟是发生了名场面的地方。”秋小律催促他,“然后呢?”
程凯旋想着过去的时光,笑得合不拢嘴:“我们顶着从海上吹来的大风,每人戴着五层口罩,季屹视死如归地打开了臭鲱鱼罐头。”
“啊,然后呢?”
“他吐了整整一天,人都虚脱了,还挂了吊水。”
“有这么严重?”秋小律听呆了。
“个人体质问题吧,他在旁边吐的时候,我用瑞典卷饼卷着臭鲱鱼,吃了好几个。”
“……”
从这个角度来看,程凯旋才是真正的王者。
程凯旋笑道:“我们在瑞典的时候,干了好多事。瑞典有运动假,叫sportlov,在每年二月份左右的时候吧,好多人会跑到北方滑雪。我们也去了北方的雪场,季屹特别有天赋,第一次就能上最有难度的黑道,直接从山顶滑野山下来,我就不行,和一群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挤在初级绿道玩儿,竟然还被他们鄙视。我回头找找视频发给你,季屹总喜欢玩刺激的东西,我有拍过他滑单板的视频,前刃刻滑出弯腾空外转360度,贼酷!”
“我知道他喜欢玩极限运动,有些还挺危险的。”秋小律想到季宸给她看的视频,还是觉得后怕。
“他只是渴望有趣的生活而已。他这个人,在那种家庭里长大,从小就很孤独的,他其实最希望有人能陪他一起去冒险。如果身边没有那样一个人,他很容易在独自冒险的过程中迷失自我。”他笑了笑,“咱们以前也讨论过他的事,季屹这个人外冷内热,有时候甚至是过于细腻,反而容易迷失。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无趣’吧,他前几天让我关照店里面一个叫伏红的员工。素不相识的人,如果是别的人,谁会放在心上呢?”
秋小律愣了愣。
季屹竟然真的把自己随口说的事记在心上了。
“你们聊什么呢?”
两人抬起头,沈悠穿着外套趴在二楼露台的栏杆上打着哈欠,头发乱得像鸟窝,一看就是洗了头没等吹干就睡了。
秋小律笑着说:“大清早还能聊什么,当然是令人迷失的人生啊。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
沈悠挥了挥手:“算了吧,我这人就喜欢迷失。那么清醒干什么,多痛苦啊。我洗漱去了……”
她又缩回头去。
秋小律道:“依我看,咱们当中,数她最清醒了。”
程凯旋点点头:“清楚地了解着自己,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糊涂。明白这世界是怎么回事,又同时保持着一份对他人的善意。”
秋小律笑笑:“哎呀,你是我见过最会夸沈悠的一个人。”
“我说的都是事实。”
情人眼里出西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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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屹昨晚着实累了,在房间里睡得昏死过去。
程凯旋和沈悠吃过早饭,出门看皮影戏去了。秋小律在民宿等季屹起床,她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楼上还没有动静,只好起身去喊季屹。
她在门口敲了敲门:“醒了没啊?”
里面没动静。
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睡死过去也很正常,不过这都快中午了,他怎么还睡得这么沉?
她偷偷掀开一条缝,又喊了声:“季屹?”
光线幽暗的房间里,白色被子里裹着一坨一动不动的人形。
她走进去,在床前叫了两声,又弯下腰拍了拍被子,季屹还是没反应。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秋小律掀开被子的一角,正要仔细查看埋在被子里的季屹,他突然伸出手来拉她,猛地把她拽到被子里。
季屹用被子裹住她,嗓音沙沙地说:“别吵,困死了。”
“嘁,你装睡,诱捕我。”秋小律不服,但还是乖乖地降低了声音,“这么累啊,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等你?”
季屹搂得紧了一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就这么睡一会儿吧,我能将就。”
“……真是为难你了。”
季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没事干,只好开始数季屹的头发。
一根、两根、三根……
季屹真的有好多头发诶!
她数着数着,也困了,不知怎么就抱着季屹睡着了。
为了避免两个人就这样你睡我醒浪费掉宝贵的元旦节假日,已经睡饱的季屹“忍痛”把秋小律晃了起来。
两个人在下午两点吃完早餐,顶着冬天的好太阳出了门。
他们站在门口望着乡间山野,秋小律伸了个懒腰,午后小憩神清气爽,她感觉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舒坦地吸着氧:“下午干什么去?”
“做有趣的事。”
“Go go go!”
于是,两人开始爬山。
秋小律爬得直喘:“季屹,你说的有趣就是出来消耗卡路里吗?这是正常人会和女朋友约会时做的事吗?”
季屹爬得很轻松,站在前路的石头上回头伸过手来:“那你是正常的女朋友吗?你能当正常的女朋友,我就当正常的男朋友。”
“……”
那倒也是。
她伸出手,季屹牵住她,把她拉了上来。
两人又爬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山顶。她看到有游人坐着观光车,从另一侧轻松地开了上来。
秋小律:“……你耍我。”
季屹:“这样才会让第一次约会特别深刻啊。”
“……你只是复刻了程凯旋第一次带你去看日落的场景而已,你这没新意的家伙!”
“他是无法被超越的。”季屹对程凯旋多有溢美之词。
秋小律产生了邪恶的想法:“别以为你的程凯旋完美无瑕,每个人都是带着罪降生的。”
季屹耸耸肩:“无非他是被季宸派来的。”
秋小律惊得下巴快掉了:“你……你早就知道?”
“我又不蠢,要是和季宸的每个套路斤斤计较,早就累死了。”
“对啊,放过你哥,也放过你自己。而且人家程凯旋早就改邪归正了,还为你盘下来一家夜店。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确实是你的真爱。”
季屹瞥了她一眼:“这些你都知道。”
秋小律一惊:“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没事,我也有事瞒着你。”
这反而让秋小律在意起来:“你瞒什么了?”
季屹指着身后的平地:“去坐那个,我就告诉你。”
秋小律这才注意到,在宽阔的山顶,正有人支起几柄滑翔伞。他们是从山的另一面上来的,因此一直没看到坐着滑翔伞降落的人。
“坐就坐,你以为我怕啊。”她虽然没尝试过这种东西,但调查季屹那些极限运动的爱好时,也连带着对这些运动有过了解,滑翔伞算是安全又休闲的伞类运动,和季屹那些跳伞爱好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雨。
是如同云端散步般的优雅运动。
作为在国外玩跳伞甚至想涉足翼装飞行的人,季屹早早就拿到了滑翔伞C证并有双人带飞资格。他在来之前与西坡原野滑翔伞基地的人打好了招呼,请他们预留一柄双人滑翔伞。
两人登上滑翔伞,随着季屹娴熟的操作,一柄五彩的滑翔伞飞起来。
是日,冬日的天空万分晴朗,天色是萧瑟却透彻的蓝,在这广阔的天幕之下,那柄小小的滑翔伞徐徐飞着。它越过山涧,越过落雪的树林,越过一栋又一栋的民居。
她感受到一种无名的快乐,好像突然有点理解季屹曾说过的,有关飞翔的向往与乐趣。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季屹:“你瞒我的事,现在可以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