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律送完蔬菜往居委会走,经过小广场时,有人正坐在长椅上听收音机。正是中午,广播的声音放得有些大,听得出来是评书。有人打开窗户喊了一声“午休呢,小点声”!那人转了转头,见没动静了,又继续听着广播。不一会儿,有个年轻的女孩跑出来,指着听广播的人就骂:“你有没有点素质啊?知不知道现在是午休时间,好多人都在家休息呢,下午还得上班,你放广播能不能小点声啊——”
她突然停住。
只见正在听广播的人听见有人指责后,忙伸手去按广播的旋钮,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声音太大了。”
女孩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听广播的人的脚边有一只导盲犬,他摸索着关广播的模样让她意识到对方是盲人。
导盲犬见主人挨骂,也不敢叫唤,只是挡在主人面前,委屈巴巴地看着女孩。
女孩没说话,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静悄悄地走到盲人面前,把一瓶酸奶放到录音机上,默默走了。
秋小律看着这个小插曲,说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正要离开,突然顿住了,只见小广场的沙坑边上,正坐着两个小孩,是三三和姜树。
这两个孩子不会又要打架吧?
秋小律现在还对两家爸爸对喷的情景记忆犹新,忙上前阻拦。
三三坐在一边,正用树枝划拉着地上的沙,姜树坐在另一边,低着头。秋小律叫了一声,姜树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
难道已经打完了?
她看着三三:“怎么回事?你们又……”
三三道:“我们没打架!”
“那这是……”
“我在安慰他!”
秋小律坐到姜树身旁,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姜树回想起了什么,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我爸出轨了!”
姜大海出轨?被姜树看到了?
秋小律小心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姜树又哭了起来,晒得黝黑的小胖子如此伤心流泪,看着多少有点可怜,他抽抽搭搭地说:“我爸、我爸他喊我女儿!”
秋小律呆了一下,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这还不够吗?!”
秋小律总结:“因为你爸口误把你喊成女儿,所以你觉得他出轨了?”
“不然怎么会喊错?”姜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秋小律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很耐心地解释:“很有可能是你爸爸嘴瓢了,我也会有那种时候,看着我的好朋友,却莫名其妙叫出了别人的名字,都是很正常的事。”
姜树可怜巴巴地问:“真的吗?”
“真的,别多想了,不会有事的。”
姜树这才放心一点。
秋小律又看了看三三:“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暖男,都学会安慰别人了。”
三三冷酷的“嘁”了一声:“是你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了吧?我为什么就不能安慰别人?”
“……”
凭他闲着没事就爱踹她?
也许熊孩子终于懂事了吧?
下一秒,三三悄悄绕到秋小律身后,猛地踢了她屁股一脚,喊道:“但我安慰谁,都不可能安慰你的!丑八怪!”他大笑着跑了。
秋小律:“……”
她真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熊孩子会懂事!
熊孩子永远都只能是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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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居委会,收拾完乱七八糟的桌面,秋小律又掏出锁在柜子里的《季屹观察报告》影印本。自从知道程凯旋的事后,她把报告里有关程凯旋的部分看了好几遍。季屹和程凯旋算是势均力敌的朋友了,两人家庭背景、教育背景都十分相近,和家里的关系都不算太好,颇有惺惺相惜之感。通过程凯旋生病季屹会去陪床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季屹是很看重程凯旋这个朋友的。
如果被季屹知道程凯旋也是季宸雇来的,一定又会伤心吧?
“这事儿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刚合上书,书就被一只手拿走了。
秋小律抬起头,心脏都停了。
拿走书的人竟然是季屹。
“你、你怎么在这里?”
活见鬼了,季屹为什么会来居委会?!
她很快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季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他手中拿着的可是他绝对不能看到的东西!
秋小律一个虎扑上去,妄图夺走季屹手中的报告,但是隔着工位隔板,季屹一闪身就轻易躲了过去,翻开了这本写满秘密的书。
三分钟后,秋小律跪坐在图书角的沙发圆凳上,季屹坐在对面,一页一页地翻着报告。
秋小律心中飞速盘算着,脑中一亮,抬头说:“这其实是我在网上以你为原型写的小说!”
季屹头都没抬,冷淡地说:“十年前,素野就是这么说的。”
“你以前就看过?那他这么说的时候,你信了吗?”
季屹看着她,冷笑一声:“当时信了。”
——所以在多年后第二次被同一种手段欺骗时,才会格外生气。
秋小律欲哭无泪,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低着头乞求季屹的原谅:“求你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吧,我向方遇保证不会让你知道的。如果你去找方遇和你哥他们的麻烦,我会被他们恨死的,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第几次了?”
“什么?”
“骗我。”
“这……”秋小律自知这次自己是真理亏,她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季屹,结果这么丧心病狂的事被他发现,他得多生气啊?
她低着头,正筹划着该怎么化险为夷。
季屹看着秋小律认真装订的影印本,久违的高血压又升了上来:“你还做批注了?”
影印本的空白处,秋小律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偶尔有几句人生感悟看上去是那么回事儿,但大部分都是毫无营养的“kswl”“如果这还不叫爱情”“千年屹遇给我锁死”。
季屹“砰”一声把影印本甩到桌子上。
秋小律再三恳求:“只要你可以装作不知道,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季屹撑起胳膊,隔着桌面靠近秋小律:“什么都可以?”
“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什么都可以!”
季屹勾了勾手指。
秋小律凑上来。
“这可是你说的。”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秋小律的臂膀,转身离开了。
秋小律好一会儿才从恐慌中冷静下来,给方遇打了个电话:“季屹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来居委会了!”
“他要开一个迁移户籍的居住证明,本来我说我去就可以,但他非要自己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
所以说,最怕老板突然的勤快,像季屹这种大老板,闲着没事来什么居委会,让助理跑腿就好了啊!
秋小律欲哭无泪地趴倒在沙发上。
果然,季屹把十年前被所谓网文欺骗的怒火一并发泄到了秋小律身上。自从抓住了秋小律的把柄,让她送居住证明已经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了,季屹似乎把她当成了快递+外卖+闪送的完美化身,天天指使她跑腿。起初还是在星河公寓楼上楼下跑跑,后来直接让她从星河公寓送文件去宸屹集团。
秋小律抗议:“我怎么送啊,我又没有你家密码,拿不了文件。”
季屹报出密码。
“不是吧季屹,为了让我跑腿,你连你家密码都告诉我了?不怕我闲着没事去你家闲逛?”
“一次性客用密码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