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屹助理写的？他还当什么助理啊，太屈才了，去网上写小说啊！这种拉扯感和氛围感也太强了吧，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情感小说是什么吗？是根据自己亲身经历改编的小说！编的跟现实发生的，会带有完全不一样的情感触角，虚拟小说的触角只是浅浅地扫过你的荷尔蒙，而纪实小说的触角则会紧紧地缠绕着你的心脏，不断抽打着它，让你欲罢不能！去知乎看看情感问答就知道，文笔再好的，只要是编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文笔再烂的，如果是真实事件，也能瞬间令你感同身受——这本报告，我能影印一本吗？”
“只能你自己看，绝对不能再传给其他人了。”
“放心好了，我绝对会保密的！”
两个人相视而笑。
虽然她们都十分清楚，当有人说出“秘密”这两个字时，秘密便不复存在。
这世界上真正的秘密，永远只有一人知晓，它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孤独。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让人上头的‘小说’，心情都被治愈了！虽然已经是第八年了，但是每一年，当我踏上考场的时候，都会感到紧张，那是一种熟悉的紧张，反而令人更加不舒服——因为熟悉往往应当是令人舒适的状态，但当紧张成为一种熟悉的感觉时，会连熟悉这种状态一并摧毁掉。每一次走上考场，我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但我又清楚地知道，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前几次都失败了，为什么这一次会成功呢？每一次考完，我会获得短暂的放松，但我知道，很快又会迎来新的循环、新的失败。有时候觉得干脆放弃得了，反正也考不上，但很快又会说服自己，人生就是关关过，公务员考试已经算是最小最温和的考验了，连这一关都没法克服，还怎么去面对人生中真正的大风大浪？每一年考试，我都会经历这样的感情波动，其实那种感觉很讨厌，就像粘在生命上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
秋小律神秘兮兮地说：“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保准让你都不记得自己身上还粘着小尾巴。”
“我不信还有什么能比季屹的观察报告更销魂。”
当然有。
秋小律决定邀请季屹和程凯旋参加周末的社区篮球赛。
在杏花斜街社区，“社区篮球赛”是一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存在。
在其他人的印象中，篮球赛，就是一群帅气而有活力的少年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投篮、帅气落地、挥汗如雨，与之有关的一切词汇都是青春与荷尔蒙的象征。
但是在杏花斜街，与篮球赛有关的关键词展示如下：大老爷们、光膀子、啤酒肚、肥膘，横冲直撞，一言不合就球场上开群架。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曾经，社区的篮球赛也是一件非常具有观赏性的活动，直到小区搬来了一群夜市大排档的厨子。大概是因为作息不规律，又加上吃得比较油腻，一群大汉膀大腰圆、大腹便便，光是往路边一站，就已经让人心头一震。
秋小律至今仍记得他们一伙人第一次参加社区篮球赛时那令人终生难忘的场景。
他们在场上横冲直撞，把其他球员挤到了边边角角。
突然，其中的一个厨子投中了，他怒吼一声，刷一下脱掉自己的T恤，扔到场下。
其他的厨子们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纷纷发出怒吼声，也脱掉自己的T恤。
刹那间，每个厨子的肚皮都在刺眼的阳光下弹动起来，那软软的、一圈又一圈的肚皮肉上，反射着油腻而闪亮的光泽。
每一个看到那般香艳场景的观众，有那么几天，食不下咽。
秋小律决定扭转社区篮球赛已经跌到谷底的口碑，她要使出毕生的智慧，把季屹和程凯旋搬到场上，让帅哥散发的余香洗涤整个球场。
这看似不可完成的任务，将成为秋小律居委会工作大事年表上，光辉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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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律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助席上琳琅满目的甜点，只能流口水，却什么都不能吃。
她叹了口气，看向四周，又看了看身上这套礼服。
按照“随叫随到卡”的约定，她陪同季屹参加晚宴活动。
最终成品的的鎏金鱼尾礼服穿上身来确实熠熠生辉，但完全贴合身形的布料却把她紧紧束缚住，连胃口都缩得很小很小，哪怕是吃一块蛋糕，都卡在食道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简直想徒手撕开礼服，然后大吃特吃。
但是，为了季屹的面子，她忍了。
早就预习过出席晚宴的人员名单，她知道参加活动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是同一个圈层的人，不管拥有怎样的文化、教育、家庭背景，都十分爱慕虚荣。不然，季屹也不会找裁缝专门为她定制这种一生只会穿一次的礼服。
穷奢极欲是这个级别的晚宴所代表的世界的通行证。
受邀参与晚宴的人群，从小便接受着精英教育，他们爱好是骑马、表演歌剧、周游世界，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感兴趣的领域，艺术或者哲学。就拿季屹来说，虽然他对季宸的教育方式恨之入骨，但季宸在他身上投入的教育成本确实是普通家庭望尘莫及的，正是因为拥有这样肆意妄为的起点，就算季屹再怎么放荡不羁，只要他认真起来，随随便便就能超过别人半辈子的努力。
每当这种时候，她才会清楚地感受到，她和季屹之间，究竟有着多么遥远的距离。
她会莫名地想起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班图学校只教授度量方法和农业知识，却不教授科学、历史和公民学。他们站在高高的铁网之外，看着一墙之隔的对面绿草如茵，却永远触不可及。
正如她和这晚宴上的一切之间，存在着一堵隐形的墙。
她用香槟顺了顺卡在食道里的蛋糕，又绕到另一边，尝起了据说是从挪威空运来的三文鱼，只吃了一口又卡在喉咙里。因为这该死的衣服，搓一顿的机会都没有。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参加着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晚宴，做着不是自己的自己，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季屹参加活动。
“秋小律？”
她回过头，看到了文舒颜。
只一眼，秋小律就知道她将是今晚的女王。
有些人天生耀眼。
文舒颜盘着高高的发髻，露出纤细的脖颈，脖子上戴着一串令人挪不开目光的镶满红宝石的项链。她步履生姿，闲庭信步，那种自信与优雅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让人想起风华卓绝的80年代港台女星。
“舒颜姐。”
文舒颜老远就看到秋小律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便过来同她聊天：“你是陪着小屹来的？”
“嗯，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看我出糗的，这身衣服也太紧了，我连东西都吃不下。”
“但是很好看呢，让人挪不开眼睛。”文舒颜笑着说。
“又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好看有什么用？”秋小律嘀咕了一句。
“并不是因为衣服华贵，所以好看，是因为穿在你的身上，所以好看。哪怕只是短暂的时间，衣服穿在你的身上，才有了特别的价值。”文舒颜笑笑，“今天这晚宴也没什么意思，等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做有趣的事情吧。”
“啊？好啊！”
她怎么可能对美女姐姐说不？
有人向文舒颜引荐他人，秋小律很识趣地走向一旁，她正盘算着再收收肚子，看能不能再吃下一碟糕点，一转身，不小心撞到一人身上。
“对不起。”秋小律忙道，来人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同时翻着眼皮看向秋小律。她觉得眼熟，又记不太清他究竟是谁。
“美耀集团，许耀。”男人递出名片，袖口发出幽香。
秋小律记起了，美耀集团是做香水发家的，他旗下的“幽魂阵”“白月光”和“苦香”算是香水国货中的新一线品牌，老总许耀在香水界也是颇有名气，但确实坏得有名：许耀这人，是斯文败类的典型代表。
她用余光瞄了瞄，季屹正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被人围住，不知道是在谈业务还是要约架。文舒颜也不见了踪影。
看来只能想办法自己脱困了，她露出标准的礼仪笑：“原来是许总，久闻大名。”
秋小律不动声色地向后退退，已经卡在香槟桌前，无路可退，身子才一后仰，已经被许耀伸手来攫住手腕，脸也倏一下凑近了，秋小律按住他的手腕，笑容已经有点挂不住：“许总，您这脖子伸得有点长啊。”
许耀笑得很暧昧：“我这可叫，望美人兮长颈鹿。”
秋小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知道一脚就能把他踢到地上去，但她需要顾忌季屹的面子。她正想着，突然感觉腰上拢上一只宽大的手掌，整个人便在顷刻间被拉近季屹的身旁。
季屹松松垮垮揽住秋小律的腰，对许耀皮笑肉不笑道：“许总，几月不见，消瘦了不少啊，难道是思君子也细腰蜂？”
许耀看了看自己被掸开的手，愣一愣神，笑：“原来是屹总的女伴，不愧是屹总，口味果然不同凡响。”
秋小律心想，不知道这是在骂她，还是在骂季屹。
季屹口气不咸不淡地说：“许总说笑了，比起许总那些特别的口味，我还是差远了。毕竟我的身体和精神能力有限，不能够领略那些如同野兽的娱乐消遣方式。”
季屹骂起人来倒也毫不含糊。
他拦着秋小律正要离开，许耀道：“听说季宸回来了？他一回来，你家的股票可涨了不少，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得靠有本事的人才能镇住场面啊。”
搂在秋小律腰上的手蓦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