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厉辰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收回手。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却不再放在宣萱的脸上。
视线正对着的，是心脏的位置，不带有任何情欲的色彩，仅仅是看向那里。
厉辰再次动手，可这一次，他失望了。
莹白的皮肤上没有任何覆盖了东西的痕迹，甚至当他用指肚去感受那位置时，还能够摸到与肤色不符的并不十分光洁的皮肤。
是疤痕，难怪会没有破绽，原来她早就把那里的痕迹抹除干净了。
就好像，她三年前所做的那样，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甚至连最简单的理由，都没有给他一个。
“为什么？”厉辰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可是，那笑容分明不带有一丝温度，“不，不重要了。”
如果宣萱看到厉辰此刻的表情，她也许能感受到，厉辰此刻究竟流露出了怎样骇人的情绪。
可她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厉辰也只是在昏暗之中凝视着她的脸，不曾有一刻的偏移。
很久之后，他还是把宣萱衬衫上的衣扣向上系了两枚，只除了脖颈处的那一颗。
走出房门时，他的背影竟然有一丝狼狈，只不过，这样的场景永远不会有人看到。
宣萱是在一片刺眼的阳光中清醒的，甚至她还眯缝着眼，盯着窗外的云看了好几秒。
然后，她才忽然察觉到不对来。
这是，厉辰的房间？！！
宣萱顿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观察周围的景象。
房门敞开着，厉辰不见踪影，外套丢在一边，衬衫和裙子还好好的在她身上。
不，不对……那是什么！
宣萱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某样东西的一角，她立刻就掀开了被子。
那一瞬间，她瞠目结舌，心胆俱裂。
捧着那张薄薄的面具，宣萱整个人都快厥过去了，恨不得晕倒一次才好。
可逃避哪里会是一个好办法？
宣萱欲哭无泪，却只能强撑着把面具pia在了脸上，虽然没有胶水肯定不行，但先让它凑活凑活也能稍微安抚一下宣萱惊破了的心脏。
可当她做好了一切准备，鼓着劲冲出厉辰的卧室，外面却仍然安静无比。
她的手包敞开着丢在桌子上，手机也从里面露出了一个角。
而她之前选的那间卧室房门大敞着，宣萱掂着脚挪了几步，就发现那里也是空无一人。
厉辰不在？
得到这个答案，宣萱立刻瘫软在了沙发上。
真的要死，宣萱已经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她是谁她在哪她从何处来要去干嘛？
想到昨天晚上那几杯果酒，宣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酒是穿肠毒药。
她倒恨不得昨天晚上是喝了毒药，直接躺进医院一了百了！
又过了一会，宣萱才提起力气抓住了手机，屏幕上第一条居然就是来自厉辰的短讯。
“清醒后打给我。”
宣萱几乎能想到厉辰说这话时的冷酷表情，大概能和小说里的无情杀手有的一拼。
所以，她很果断地装作没看见短信，先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换了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妥帖，又给面具重新补了妆，宣萱这才昂首挺胸走向客厅。
“厉总，我醒了，请问今天我要做什么？”
电话那头，厉辰没有说话。
宣萱回想了好几次，才确定不是她不清醒，厉辰确实在接通电话的时候说了个“喂”字。
没等宣萱继续怀疑人生，厉辰终于开口：“把昨天的会议记录发给我，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半小时后下楼，航班时间在三个小时以后。”
“好的。”
宣萱没想到厉辰竟然没有再提昨天的事，语气仍然和之前一样。
这让宣萱稍微放心了一些，看来厉辰似乎不打算揭破窗户纸，那她当然也不会傻到主动说什么，索性埋着脑袋装死。
她的面具，早就不仅仅是贴在她脸上了。
当她带上那一层伪装，面具，就会让她真正成为另一个人，让她忘了所有的欢笑和痛苦，只剩下与面具最贴合的人格。
一如，叶安菱。
她不怕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只怕原本的样子太脆弱，会让她失去最宝贵的，被称之为尊严的东西……
“叶秘书！”宣萱没想到厉辰还在车里不见人影，乔副总却已经跳了下来。
不，应该是乔总了。
宣萱微笑着上前，见乔总打开了后备箱，就没有拒绝乔总的帮助。
“乔总，您怎么也过来了。”
“我送你和厉总一程啊，厉总这么低调地来，我就算不能让公司员工夹道欢送，也得亲自上阵吧。”乔总开着玩笑，帮宣萱打开了车门，“我坐前面。”
宣萱笑容一僵，却已经来不及说要跟乔总换座的话了。
厉辰坐在那边看文件，似乎并不在乎是谁坐在了他身边。
这种默契的遗忘立刻让宣萱自然了很多，甚至还能主动开口跟厉辰搭话：“厉总，这两天的邮件我有些疏漏了，回去以后我就加班整理。”
厉辰点点头，只“嗯”了一声。
这让宣萱有些诧异，可心底却更添了一份安定。
“厉总，这么着急回去，是总部那边又有什么问题么？”乔总听后面半天没有声音传来，便试探着问道。
厉辰这次总算多说了几个字：“这边没什么好看的，你能解决。”
此话一出，乔总简直要感激涕零了。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从前排探出一个脑袋，乔总郑重地开口：“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将这次的问题完美解决！”
之后的路上，她和厉辰也都维持着这样平和的气氛，只不过乔总离开以后，他们之间少了一个声音，气氛就显得有些僵硬了而已。
厉辰偶尔吩咐她做什么，一定都是工作必须，宣萱满眼都是各种文件和报表，也不跟厉辰搭话。
抛去其他因素，这两个人倒还有点模范上下属的意思。
直到又过了几个小时，他们终于落在了海城机场，宣萱才终于明白了，厉辰忽然改变行程回来的原因。
“叶小姐，这份资料给您。”
李管家坐在厉辰身边，微笑着给二人手中的文件加注释。
“第一家幼儿园虽然办学条件略差，可好处是离家足够近，来回最多四十分钟。”
“第二家幼儿园据说很严苛，但能让孩子在幼儿园期间就掌握至少一门外语的常用词，其他科目的启蒙也做得很不错。”
“至于第三家幼儿园，有很多与厉家交好的熟人家的孩子，各方面的设备都是顶级的，侧重素质教育，不怎么要求孩子们的学习能力。”
宣萱看着手上精美的图册，脑海中隐约想起了一些画面。
记忆中，厉辰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可她偏偏还记得两人的声音，清清楚楚。
“厉辰，带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