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个话我自细听到大:“阿妹啊,井嘴唔好去,特别是夜昏时。”
“阿嬷,做呢夜昏唔好去井嘴?”我八岁个时问过。
阿嬷个面色突然变到严肃,手底个针线活也放落来:“细人孬问咁多,总之听话就着。”
个句话到我十五岁个年,正知真实含义。
那年夏天,我从市区转来村里过暑假。城市生活过久,我对乡下个一切感到新鲜。特别是那口老井,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存在,但我从未真正行近过。
“阿弟,今晚去井边探险好唔?”我问同村个好友。
阿弟个面一下子青去:“你疯了啊?夜昏去井嘴?阿嬷个话你都忘干净了?”
“咩年代了,你还信个些?”我笑伊胆小,“世界上无鬼无神,科学证明个。”
但阿弟死活唔肯,我只能自己去。
那晚月娘光澈澈,我偷偷从屋里溜出来,行到井边。老井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安静,井口个石头像一只巨大个眼睛睐着我。我行近前去,手摸到冰凉个井栏。
就在此时,我听到一阵细细个哭声,好像是从井底传来个。
我心内一惊,但强作镇定。可能系猫声或者风声吧?我自家安慰自家。
“有人吗?”我细声问。
哭声突然停了,接着是一阵水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水里上来。
我寒毛倒竖,正想走开,却听到一个细细个女声:“救救我……”
我吓到脚软,但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行到井口,趴下去睐。月光照落井底,水面上似乎有个白影在晃动。
“你系谁?”我问。
“我系小梅……”个声音回应,“我困在井底三十年了……”
我个心跳到快要出喉嚨。小梅?村里确实有个传说,关于三十年前失踪个女孩。大人从来唔肯讲详细,只系话伊“去了不该去个地方”。
难道伊就在井底?
“我怎呢救你?”我问。
“明晚子时,来井边,带一条红头绳……”个声音渐渐弱落去,“现在有人来了,你快走……”
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赶紧躲到树后。睐到阿嬷拿着手电筒行过来,面色焦急。
“阿妹!阿妹你在哪里?”阿嬷喊我个名。
我走出来:“阿嬷,我在这。”
阿嬷个面色又惊又怒,一把拉住我个手:“你来做呢来个片?快转内!”
那晚,阿嬷第一次同我讲井个故事。
三十年前,村里有个叫小梅个姑娘,十八岁,生得好雅。伊爱上了一个外省来个后生哥,但伊个父母已经将伊许配给别人个儿子。小梅唔肯,就在结婚前个夜昏,伊走到井边,跳落井底自尽。
“但系……刚才我听到伊个声……”我惊到口颤。
阿嬷摇头:“你个班细人唔知厉害。小梅死后,井就开始作怪。夜昏有人经过,会听到伊个哭声;有人睐到井水里有个白影;甚至有人话……伊会拉人落井替死。”
“所以你就用石头堵住井口?”
“唔系。”阿嬷个面色更加阴沉,“井系村里个水源,不能完全堵死。个块石头系为了防止……防止有什么东西出来。”
第二日,我去找阿弟,同伊讲昨晚个事。出乎意料个是,伊居然信了。
“我阿爸曾经讲过,”阿弟低声说,“夜昏经过井边,会睐到一个白衣女子坐在井栏上梳头。但伊唔系小梅。”
“唔系小梅?那是谁?”
阿弟四面睐睐,确定无人后先话:“村里老人讲,个口井早在小梅之前就不干净。百年前,有个外江来个女人被怀疑系妖精,被村民扔落井底。从此井就开始作怪。小梅只系最近个受害者。”
我越听越惊,但系想起昨晚个声音,总觉得有什么隐情。
子时快到,我偷偷从屋里拿出一条红头绳——系我小时候阿嬷给我辟邪用个。我心内十五十六,到底去唔去井边?
最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偷偷溜出屋,行向井边。
月娘被云遮住,井边比昨晚更暗。我行近井口,轻声问:“小梅?我来了。”
井水突然涌动,一个白影慢慢浮上来。月光偶尔从云缝中露出,照在井面上。我睐到一个面色苍白但清秀个女子,伊个长发湿漉漉贴在面上,眼睛里有一种哀求个神情。
“谢谢你来了,”伊个声音像风吹过树叶,“请把红头绳扔落来。”
我手颤颤,拿着红头绳:“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困在井底?”
女子个眼神突然变得悲伤:“我系小梅,但唔系自杀个。系……系被推落来个。”
“谁推你?”
“系……”伊正要讲,突然面色大变,“伊来了!快走!”
我感到身后一阵阴风吹来,井水突然剧烈涌动。小梅个面孔变得惊恐,然后消失在井水中。
我转头一睐,吓到几乎晕去——井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一个穿着旧式中山装个老人,背对着我,但头部以一种不可能个角度扭转过来,面上带着诡异个微笑。
“妹仔,夜昏来井嘴做呢啊?”伊个声音沙哑得像磨石。
我吓到脚软,步步后退。老人却步步逼近,伊个身体依然背对我,但头部完全扭转过来,面上个笑容越咧越大,大到非人个程度。
“阿嬷个话你唔听,会吃亏个。”伊伸出干枯个手向我抓来。
就在此时,一声大喝传来:“放开伊!”
阿嬷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烟雾缭绕中,老人个身影突然模糊起来。
“快转内!”阿嬷对我喊。
我惊魂未定,但脚像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阿嬷行到我面前,对着个诡异老人念起咒语。我听唔明白,但感觉到周围个空气开始震动。
老人发出一种非人个咆哮,然后化作一阵黑烟,消失在空中。
阿嬷拉等我,快步走回家中。回到屋里,伊先松一口气,面色苍白。
“阿嬷,个个老人系……”我惊到口颤。
阿嬷叹一口气:就是伊当年将小梅推落井底,因为伊唔想小梅个存在影响伊个孙个婚姻。”
“但系……为什么伊个灵魂还在?。”
那晚之后,阿嬷带等村里几个老人,请来道士做法事,超度小梅个亡灵,也将那个老人个灵魂彻底送走。井口被完全封死,村里打了新个水井。
从此,井边再也有没奇怪个事情发生。但阿嬷个话我永远记得:
“阿妹啊,老人个话有时要听。唔系因为真有鬼怪,而是因为有些地方、有些事,承载着沉重个历史和痛苦个记忆。尊重个些,就是尊重生命本身。”
现在这口井也没有被封着,也没有发生其他怪事。
有时传统和传说背后,隐藏着真实个历史和悲剧。而老人个警告,往往有着深远个意义。
井嘴唔好去,唔单止是因为恐惧,更是因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