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连环计的后续
辛昕新2023-12-25 10:023,027

   营帐之内烛火摇曳,三人分席而坐。

   故友相逢,本该开怀畅饮,无奈眼下危机重重,张良、项伯二人见面之后,稍加问候,便直接进入正题。

   夏攸手持短刃切割熟肉,又自斟一碗热酒,吃喝的同时,亦在静静地听着他们分析局势。

   张良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多少惊慌与不安,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低声道:“曹无伤之言并不全虚,沛公入秦以后确实有那么几天忘乎所以,甚至夜宿宫闱、醉生梦死,后来经由我与樊哙相劝,他才幡然醒悟,引十万余众来灞上驻军。至于函谷关兵卒箭射项羽斥候……由于相关人等尽数被杀,此事已无从查起。”

   “曹无伤曾为函谷关守将,留下几个心腹阻碍联军入关,应该不是难事。”项伯道,“如此,方与他跟籍儿所说之情况吻合,使其投诚之举更加真实可信。”

   “应该不是曹无伤。”夏攸插话道,“他逃走之后,我曾去过函谷关,那些将领对此一无所知。何况,韩方拥有监督诸将之权,谁与曹无伤亲近,他肯定知道。曹无伤真有心腹留下,必定会被他带往桃花村,再经由我手杀死。”

   “不是曹无伤,又会是谁?”项伯疑虑更深。

   “范增。”夏攸喝了碗酒,冷笑道,“他有动机,也有能力。函谷关留守不过几十人,且都是羸弱不善战之辈,只需一支精锐的小队,一刻便能将其全部杀死。而后再冒充守关兵卒,箭射项羽斥候,加深双方的敌意。”

   “有道理。”项伯轻轻点头,“范增一直忌惮沛公,屡次劝项籍除之后快,却始终未能如愿,以此阴暗之举让项籍痛恨灞上众人,倒不失为一种办法。”

   “阴暗之举?”张良摇着头,淡然一笑,“兵者,诡道也。谋士施计布局,各为其主,且看成败不谈手段,没必要因此揶揄范增。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他用阴计占得先机,我便用阳谋破之。朝阳升腾,暗夜不存,反之亦然,生生不息,沛公还没到绝路。”

   “阳谋?”项伯疑惑道,“明着来?”

   “对。”张良道,“既然有误会,那便坐下来谈谈,把误会解开不就行了。和谈的前提,则是消解项羽的怒火,曹无伤的谗言不值一提,主要是闭关相阻一事,必须与沛公割裂开来。”说到这里,他把视线投向夏攸,“夏攸,你挟持项伯,在项羽那边已是罪大恶极之人,不妨把坏人当到底,再加几条罪名,如何?”

   “啊?”夏攸愣住,“你要我揽下箭射项羽斥候、闭关相阻的罪责?诶不是,我凭啥给范增替罪?再说了,这事儿要真是他干的,还不当面揭穿我?”

   “他不敢揭穿你。”张良自信道,“此事本就是瞒着项羽所为,用以挑拨双方关系,他怎么敢让项羽知道?之所以叫阳谋,便是如此,摆在台面上,他明知道是假的,也要配合你一起欺骗别人。”

   “就算他配合,所有人都信,那又如何?”夏攸又道,“我是绣衣院的暗桩,此事已露,沛公依然难逃干系。”

   “这便是此计的重点。”张良解释道,“你以项伯性命威胁,楚营众人肯定恨你。如果我们把他护送回去,同时再把你绑了交给项羽处置,你跟沛公不就割裂开了吗?而后,再以一套说辞,把你诸多行径的目标,说成是针对沛公,项伯再从旁相劝,届时唯一的恶人只是你夏攸,项羽的怒火就算无法全熄,至少也不会再烧至灞上,和谈之事便有希望。”

   “你说啥?”夏攸噌地站了起来,瞪着眼睛道,“子房叔,我这刚把项伯给你带过来,你就让我去送死?你这计策,灞上所有人都安然无恙,除了我是不?”

   “你觉得不值?”张良斜眼盯着他,“将士用命征战沙场,哪个不是朝不保夕?以你一人之命,换十万余众的活路,你还委屈了?”

   “行吧!”夏攸叹了口气,复而坐下,“反正爷爷把我从泗水之畔带走,我的人生就没自己做主过,既然没法选择怎么活着,那如何死,同样也无关紧要了。”

   “子房,你就别吓唬他了。”项伯捋须微笑,“这小子心中有牵挂,肯定舍不得去死。”

   “我知道,是那个叫昭兰的姑娘吧?”张良哼道,“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子找媳妇,竟然找到了项羽身边的人。”接着,他的语气转为郑重,“夏攸,在我这个局里,有一个人非常关键,你的生机便在此人的身上。”

   “谁?”夏攸好奇地问。

   “墨家当代巨子。”张良道,“杨琦。”

   闻听此言,夏攸越发确信,爷爷跟墨家之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从孙典的存在可以看出来,杨琦应该早就知道昭兰的身份,在桃花村的时候,她居然完全不曾表现出来,其心机城府,与她表现出来的呆傻直率大相径庭。

   墨家在楚营埋有大量暗桩,有她相助,想要逃出来应该不是难事。不过,那家伙的行踪飘忽不定,鬼知道她如今在何处安身?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不是问题。军师从不设无用之计,既然提起她,肯定能找到,没准等一会儿他喊一声,一个身材娇小的柔弱女人便掀帘进帐。

   “杨琦在何处?”夏攸低头喝了一口酒。

   “我上哪儿知道去?”张良道。

   “噗!——”

   夏攸的酒全喷了出去,愕然地望着他:“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火烧眉毛了啊,我的子房叔!你再磨叽下去,天就亮了,咱们只能抄家伙死磕到底了。”

   “自然有人知道。”张良道,“你的活路,你自己去安排,出去和那人商量吧!我和项伯兄再商讨一下此计的言辞,先稳住项羽再说。”

   张良故意隐去知晓杨琦所在那人的姓名,顿时让夏攸产生了巨大的好奇,他象征性地拱了拱手,便急匆匆地出去了。应该早有人前去传讯,他刚走出几步,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魏子荣。

   魏子荣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低着头,也不敢与他对视。

   “怎么了?”夏攸咧嘴道,“见到我这么紧张?”

   “我……”魏子荣眼中尽是怅然,“桃花村……”

   “不必自责。”夏攸打断他,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曹无伤屠村,韩方唆使,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只是没有陪着一起死而已,何必心怀愧疚?”

   “是我把桃花村的一切详情告知韩方。”魏子荣低声道,“曹无伤才能破掉防卫,找到暗室之内的老弱妇孺……”

   “那时候,你也不知道他会伤害桃花村,何况把桃花村的内部情况告知绣衣院,本就是桃花村存在的意义之一。”夏攸叹息道,“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未等魏子荣回应,他话锋一转,“你能找到杨琦?”

   “哦!对,杨琦。”魏子荣如梦方醒,这才想起来军师叫他来的原因,“之前你让杨琦把葛建带到宁秦县,接应的人便是我。她临行之际,把在关中的落脚之地告诉了我。离此不远,你要去吗?”

   “来不及了。”夏攸摇头道,“稍后我写一封手书,你立刻启程去交给她,同时告诉她,我的性命已经在她手里,如果不来帮忙,我就会死。至于她如何行动,你不用管,我将在书简里写明详细的计划。”

   “好。”魏子荣重重点头,“我一定不惜任何代价将信送到。”

   “多谢!”

   夏攸不再耽搁,随便找个邻近的营帐借来笔墨,给杨琦写了封书简。

   魏子荣已经备好了快马,接过书简小心翼翼地放在鞍袋之内,刚要翻身上马,似是想起什么,问道:“你为何要把葛建送往宁秦县的联络点?”

   “最近便是宁秦县。”夏攸诧异地反问,“为何有此一问?”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桃花村遇袭之前,韩方为何把我派往那里?”魏子荣感叹道,“或许,他早就料到你会把葛建送往那里。让我接手,确实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葛建怎么样了?”夏攸趁机问道。

   “断臂不是小伤。”魏子荣道,“伤口愈合尚需时日,其他的,倒是没有大碍。他最近总是在晚上黯然流泪,一问便是想你,想昭兰,有空你去看看他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夏攸摇头苦笑,“我还有一个大劫未过,等眼下危局解除再说吧!你去吧!路上小心。”

   魏子荣不再多言,策马消失于黑暗之中。

   此刻,夏攸正在沿着戏水往西奔腾,前方三里左右便是灞河的交汇处,墨者让他来此,必然有人等候,他甚至不用猜便知是谁。

   一堆篝火突兀地出现在河畔,少女一手托腮,一手手持木棍撩动火焰,殷红的光芒映着她疲惫不堪的容颜,风声呼啸,难掩她的幽幽之语:“该死的夏攸,怎么还不来?这么冷的天儿,似是要下雪,我不会白等上一宿吧?”

  

继续阅读: 第四十九章、河畔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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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鸣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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